沈子衿在营地里来来回回,楚昭又刚从战场下来,两人都需要沐浴,索性就一块儿洗。

  这边沐浴条件跟他们在京城的王府没法比,待在双人浴桶里,还是不如池子来得舒坦。

  况且他们池子里接了管子,冷热水随时能用。

  沈子衿感慨:“想家里的浴室了。”

  楚昭志向高远:“迟早把卧房里开浴室的好设计推广出去。”

  两人坐在浴桶中,沈子衿靠在楚昭怀里,楚昭掬起一捧水淋上沈子衿的手臂,莹润的水珠从白瓷的肌理上滚落,水雾蒙蒙,美不胜收。

  沈子衿懒懒靠在楚昭怀里,正捏着楚昭的指节,忽的一顿,耳根在水雾里慢慢泛起薄红。

  “你硌到我了。”沈子衿红着耳根,有些不可思议,“刚下战场,你还有力气?”

  楚昭从身后搂着他,埋在他脖颈处喟叹:“见了你就有力气。”

  沈子衿:……好,更硌了。

  他咽了咽嗓子,修长的小腿往里蜷了蜷,漂亮的猫试图把自己团起来逃避:“可是我没力气,不想动。”

  楚昭低笑:“我伺候你,你不用动,我轻点。”

  楚昭手指绕过,从后面抬起沈子衿下巴,把他的唇送了过来。

  逃避失败,猫团子还是被人打开了。

  水汽氤氲,热气很快蒸出了桃花面,沈子衿搭在边缘的手指轻颤,瓷白的雪肤被水晕红,吹弹可破。

  楚昭的确很轻,够温柔。

  沈子衿觉得自己是湖面上轻晃的小舟,这么慢慢悠悠,水波荡漾,浑身都被舒缓地浸没,眼前水雾弥漫,云气蒸腾,晃得他神思渐渐恍惚。

  醉里不知天在水,舒服得他渐渐沉沦,就想这么直接睡过去。

  于是婉转的啼吟声渐低,等楚昭伺候完了,发现沈子衿居然真就睡着了。

  楚昭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抱着人,在沈子衿面颊边蹭了蹭。

  浴房里还摆着几桶干净的热水和凉水,楚昭把水换过,细细给人再清洗一遍,擦干后裹了衣服,把人抱着出去。

  在檐角等了半天的小甄看着楚昭抱着沈子衿出来,揣着袖子悄悄掐了把自己的胳膊:

  不能让嘴角扬得太高,忍住,忍住!

  楚昭压低声音:“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

  小甄的嘴角是真快压不住了,连忙应声,踩着欢快的小碎步走了。

  炮火连天杀伐震响后,月山关的夜终于恢复了安宁面貌,出征之人已归家,山河皆安。

  梦里不用再担惊受怕,枕边人能互相依偎着,一夜好眠。

  第二天,沈子衿将醒未醒快睁眼了,又迷迷糊糊往身边蹭,这一回,没有落空,蹭到个暖烘烘的怀抱。

  沈子衿愣了愣,而后缓缓抬眼。

  真稀奇,楚昭居然赖床了,而且比他还晚,此刻还闭着眼没醒。

  沈子衿迷蒙的睡意渐渐消散,他轻轻眨了眨眼,颇为稀奇地瞧着楚昭睡脸。

  楚昭大约是刚才被他一蹭,睡梦中下意识抬手,又把沈子衿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这是个安抚和守护的姿势。

  沈子衿:他该不会醒着吧?

  沈子衿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想试探一下。

  但连着几日楚昭的确是很累,又刚从战场下来,沈子衿想试探,又不想吵醒他。

  沈子衿先小心翼翼伸手,点了点楚昭鼻尖。

  玉白的指尖轻若鸿羽,楚昭一动未动,睡得依旧很沉。

  沈子衿躺在楚昭暖烘烘的怀抱里,哪儿都很熨帖,全身心都很放松,狂风骤雨后的安宁更能让人舒心,这人一舒服,胆子就会大点。

  沈子衿抿抿唇,视线从楚昭面庞上划过,最后落到锋利的薄唇上。

  沈子衿心口在松软的被窝里漏了半拍。

  他不知道自己心跳这么吵,会不会把楚昭吵醒,可惜唯有这个他控制不住。

  沈子衿视线游弋,在振聋发聩的心跳中抬手,在自己唇瓣上碰了碰。

  然后他将指尖,轻轻印在了楚昭唇瓣上。

  这回比轻点鼻尖的时间长些,但也算蜻蜓点水,缥缈无痕。

  温热的唇瓣让沈子衿触电般飞速缩回手,他攥住自己指尖,瞧着楚昭依然沉睡的模样,没忍住弯弯嘴角,在心里笑出了声。

  他眼中噙着安静又漂亮的笑意,心说自己干什么呢。

  幼稚。

  而且什么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不过是趁着楚昭睡着悄悄碰一下他唇瓣,怎么心脏能敲锣打鼓成这个样。

  沈子衿啊沈子衿,你完了,真成恋爱脑了。

  沈子衿说着自己完了,面上却是最动人的笑,这样的神情,只能在被温暖包裹的地方才能绽开,一个笑,就能让人知道他过得多好。

  楚昭还没醒,难不成今天居然是我先起床?

  沈子衿都能想到自己推门而出时外面人惊掉下巴的场景了。

  他想着,试图在不惊醒楚昭的情况下,缓缓从怀抱里退出,却不料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让楚昭有了反应。

  沈子衿动作真的很轻了,但刚一缩手,沉睡中的楚昭突然压了过来,在沈子衿错愕的目光中准确地吻住了他的唇。

  沈子衿:“唔!”

  沈子衿睁大了眼。

  楚昭明明连眼睛都没睁开!

  半梦半醒的人吻得毫无章法,他吻得乱,把沈子衿搅得也乱,直到把呼吸弄得一塌糊涂,楚昭这个罪魁祸首又躺了回去。

  沈子衿白玉的面庞上桃花旖艳,轻喘陷在松软被褥里,楚昭搂着他拍了拍,含糊道:“……再陪我睡会儿。”

  沈子衿说不出话。

  墨发如瀑,美人胜玉,沈子衿有气无力,仰面躺了半晌,才把呼吸平复下来。

  ……这人究竟睡没睡着啊!?

  总之当天中午,两人是一块儿起的。

  沈子衿终归没能比楚昭早起,没能达成震撼王府侍从和护卫的成就。

  沈子衿可惜,楚昭笑眯眯。

  这一觉睡得太舒坦,两人神清气爽,休息充分,这才溜达着去了驻军议事厅。

  打完胜仗还有善后,给伤亡士兵们请抚恤的折子已经写好了,要等楚昭再看看,远望营要重建,有基础在,算个不大不小的工程,还有,俘虏要怎么处置。

  祁将军递上一封信:“王爷,八大部递上的和谈信,想求和换俘,使者一早就来了,但我们没去吵您。”

  近处其余几个关隘和营地也派了人过来商谈这次的事,展炎也在其中,他道:“就该让他们等着。”

  楚昭和沈子衿脑袋靠得很近,他俩同为上座,一起看了信,底下其他将领瞅着这个画面,觉得着实新鲜。

  从前楚昭单人坐在高处时,威仪赫赫,如今加了个天仙似的王妃,狮子竟一下收了爪牙。

  雄狮回了窝,乖乖蜷起身体摆动尾巴,好让他家金贵又漂亮的猫儿舒舒服服靠上来。

  今日议事,监军周丹墨的手边有笔墨。

  于是他悄悄唰唰唰,飞速画了个形。

  憋了好久了,终于能有机会现场作画了!

  楚昭看完信:“求和可以,八大部岁贡加两成,用白狼部首领和世子的脑袋来换回他们俘虏……你们什么眼神?”

  众将士瞬间把望向上方的揶揄眼神一收,个个正襟危坐,严肃:“咳,没,我们就是觉得两成他们会不会不答应?”

  八大部的岁贡数额不算低,刚供过岁贡不久,又吃了败仗,要再加上两成,那真是要他们的命。

  楚昭当然不信他们的敷衍,别以为收得快他就没看见这群家伙挤眉弄眼:“说事儿呢,都给我正经点。”

  “提两成岁贡,是给他们还价空间。”沈子衿放下信,“打了败仗,割地赔款送质子,他们要求和,总该挑至少两个来表示诚意。”

  楚昭就喜欢沈子衿这么懂他,接着沈子衿的话道:“等他们谈条件,两成的岁贡可以减为一成,但要拿雄鹰部的草场来换。”

  楚昭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你要给他说八个部落都必须出两成岁贡,他们哭天抢地,但你此时趁机再说,一成岁贡加雄鹰部草场,他们哭声就会停下。

  会觉得,好像也行。

  而且还有一点,虽然八大部里还有硬骨头,但为了减少这一成岁贡,肯定会有其余部落的人劝雄鹰部大方,施加压力,逼着雄鹰部把草场让出来。

  他们刚结成的同盟,不仅要散了,还会散得特别难看。

  底下将士们只要转念一想,就会发现此举甚妙。

  展炎以拳击在掌心:“此计甚好!”

  沈子衿:“至于白狼部,听说首领儿子不少,我们放出消息,愿意真心臣服大齐的,我们才会承认他是下任首领。”

  也是在暗示,谁愿意臣服,他们就会给谁助力。

  沈子衿云淡风轻:“现任首领和世子的头,想必他们之中肯定有人愿意积极奉上来。”

  兵不血刃,从内部击垮他们,不必牺牲自己的将士,这就是文人的上伐。

  底下众人在王妃淡然的仙资中觉得后脖颈凉飕飕,悄悄咽了口唾沫。

  王妃厉害啊。

  不愧是能让秦王殿下死心塌地的人!

  楚昭单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他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出兵自己打,最近防线不要收,天阙关和鸣沙关陈兵,向外压进,给他们点压力,这次是蛮人先攻我们的地盘,我们乘胜打回去,也合情合理。”

  打了就想安稳跑掉,想得美。

  天阙关将领和鸣沙关展炎领命:“是!”

  和谈的事商议得差不多,拟好的军报折子也马上要送给朝廷,展炎摸摸下巴:“不过和谈还是要朝廷派文臣过来,不知道会选谁当正使。”

  “啊,关于这个。”

  沈子衿:“我来时还领了另一道旨意,若是此仗胜出,敌人求和,是要战还是和,由我来和秦王商量。”

  他拂袖,微微一笑:“所以区区不才,议和使臣也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