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疲惫瞬间消失他扭头惊讶地看着大家:“你们谁是最后一个出门的?”

  周蔚说是他。

  谢星洲又问:“你是不是忘记锁门了。”

  他记得很清楚,他和所有队员都交代过,一定要锁门。

  “我锁了而且我非常确定。”

  席燃皱眉快步走过去:“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东西丢失。”

  门开了,这不是小事。

  大家连忙检查了自己带来的东西,连背包夹层都没有放过。

  确定所有人的东西都没有丢失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时候韩明指着角落里一脸惊恐地说:“装着水的红色袋子不见了。”

  事情逐渐清晰,一块块打散的拼图在脑海中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是孟明哲吗?”谢星洲皱眉思考着事情经过。

  “肯定是他,除了他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干这种事,专门跑进来偷东西。”胖子攥紧拳头,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墙壁发出闷响“如果不是他谁会好不容易打开门不偷钱,也不拿别的东西光把水拿走了。”

  “这人真是坏透了心都是黑的。”看着谢星洲和席燃,周蔚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先吃饭去吧我和遥妈说一下让他们和主办方这边沟通下今天的事情。”

  大家走在最前面席燃面露冷色一直在打电话语气也算不上好。

  今天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孟明哲不管怎么说也是曾经的队友,他倒是想看在曾经的情分上不去计较但是架不住孟明哲这么三番两次的来捣鬼。

  他特意告诉李子遥,先不要报警,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比赛。

  洲际赛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出不得一点差错,不然估计谢星洲能把他的皮扒了。

  席燃的腰这段时间情况并不好,每场游戏过后的休息时间都必须起来活动几分钟,不然根本保证不了下一场游戏的顺利进行。

  这还是有谢星洲每天不厌其烦帮他按摩的前提下。

  他不愿去想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之后的夏季赛、世界赛能不能上场。

  当然,他也不敢想。

  缓缓闭上眼睛,眼眶的燥热一路烧到了心里,惹得席燃很是烦躁。

  这个哑巴亏他们是绝对不会吃的,但是就目前来说,这口气只能暂时咽进肚子了。

  几人来到了烧烤摊上。

  附近有不少队伍在吃东西,看到他们的时候都把目光落在了几人身上。

  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并不好,谢星洲快走了几步,点好东西就找位置坐了下来。

  隔壁桌是LEE,在用韩语小声交谈,听不懂在说什么,不过从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他们脸上的愉悦神情大概能猜出是在为今天比赛取得好成绩庆祝。

  “洲洲,吃炒饭吗?”

  “好,不要加葱花。”

  席燃和老板细心交代着,谢星洲百无聊赖翻起手机。

  他和乱码哥已经好几天没聊天了,不知道对方最近在忙什么。

  刚准备发个微信问候下,一大阴影就笼罩了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酒气。

  LEE的队长站在谢星洲旁边,手上拿着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谢星洲。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谢星洲压根听不懂。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把酒放在桌上没有动。

  男人身后是他们队的翻译,个子矮小,像个大学生:“这是LEE的队长李俊伊,他说想和你交个朋友。”

  谢星洲挑眉说:“请告诉他我不喜欢交朋友。”

  谢星洲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好惹,而且目的性很强。

  目光落在被打开的啤酒罐上,他说:“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比赛期间,这个借口格外合理,没有人会再去邀请他喝酒。

  翻译说:“没关系,他说他就是觉得你很特别,不像是打电竞的,像明星,所以想认识下你。”

  “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作花瓶,我的技术不差,Hawk很快也会超过他们的。”

  翻译把谢星洲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李俊伊听,李俊伊一张漂亮的脸上笼罩起了薄怒,说话的声音也气急败坏起来。

  “我们LEE是绝对不会退让的,冠军只会是我们,这场冠军是为我们准备的。”

  谢星洲站起身来,平视李俊伊,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带着冰渣子:“我不喜欢耍嘴皮子功夫,有能耐就用实力说话,比赛还有好几天,胜负未定。”

  “是啊,太过自信容易被打脸,说话还是小心谨慎比较好。”席燃走过来,把谢星洲往自己这边重重一拉,两人之间隔开了快两米的距离。

  席燃经常去各个地方打比赛,很多语种都会,韩语也不例外。

  他仰着下巴,没有放开谢星洲的手,用流利的韩语说道:“请你不要来骚扰我的队员。”

  谢星洲虽然听不懂,但从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力度就猜出来了,席燃现在十分生气。

  他不知道生气的点在哪里,也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地站在席燃旁边。

  李俊伊受了气,黑着一张脸走了。

  席燃听到了他小声的嘀咕:“真是装,那么多人想拿到我的联系方式,他居然是这种反应,哼。”

  “因为你不值得。”席燃嘴角抽搐。

  对方没听见席燃说的话,碎碎念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星洲,我跟你赌一百块,那个韩国人绝对对你有意思。”听说这件事后,胖子笑着调侃。

  谢星洲看着依旧没动过的啤酒,眼神渐冷。

  “在这个赌局不成立,我没瞎,我当然知道他对我有意思。”谢星洲笑了一声,“哥还没饿到什么人都吃得下。”

  席燃喝了两杯,眼里带着些朦胧的雾气,杵着下巴看谢星洲,借着酒劲,那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你能看出别人喜欢你,看不出我喜欢你?”

  声音并不大,除了他们这桌的人没人能听见。

  桌上原本祥和愉快的氛围开始变得尴尬,谁都没说话,眼珠子却是在两人之间转了八百个来回。

  眼珠子发酸都没人舍得眨下眼睛,他们生怕错过什么精彩剧情。

  谢星洲慌忙扒了两口炒饭,站起身:“席燃喝醉了,我先扶他回去。”

  瘦弱的身躯架起席燃,只要多往他这边用点力就能把他压垮。

  席燃也小心地收起些力道,保证自己可以有个依靠的同时不会压到谢星洲。

  连手臂都细心地避开了谢星洲的头发。

  “我知道你没醉。”话是这么说,他也依旧没有放开席燃。

  “我刚才让你难堪了是吗?”没听见谢星洲答话,席燃停下步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还是我对你的喜欢让你难堪了?”

  他们很少会这么严肃地去讨论这些问题,或许是谢星洲一直逃避的态度,又或许是喝了酒,席燃压抑不住心里的喜欢。

  那一刻,瀑布般的情感从心中某个角落喷涌而出,随时都能把席燃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谢星洲依旧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去看席燃,正在席燃以为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谢星洲的声音如同一阵风,扫过他的脸颊、耳畔。

  平复了他心中的焦灼。

  “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叫人开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觉得难堪?”

  他的家人不喜欢他,所以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中,他的心上早就干涸开裂了。

  是席燃教会他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么叫人幸福的事情,也是席燃让他明白了,哪怕没有家人,也会有很多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保护他。

  只要一想到自己是被喜欢、被需要的,谢星洲的内心就会不断开出花来,种满整个山野。

  它们在阳光下绽放,被雨露滋养。

  风吹过的时候,伴随着阵阵沁人的芬芳,飘到世界上每个角落。

  席燃或许不明白,但是谢星洲心里比谁都清楚。

  在那段幽暗如身处地狱般的日子里,他就是靠着心中的花香,一点点把自己解救出牢笼。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也会不自觉把视线多停留在你身上,看到你笑的时候我心里很温暖,看到你哭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席燃点燃了一支香烟,烟味勾兑着清风,让他袒露出心里的话来:“一开始,我觉得很奇怪,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一点一滴,融在了我心里,整颗心脏都被谢星洲三个字填满了。”

  “后来,我好像反应过来了,春天的花香总是最好闻的,夏天的西瓜总是最好吃的,而有的人,一旦出现了,心里的就再也没办法给别人腾出位置。”

  “也许你会觉得我说这些很奇怪,我自己也感觉自己变得莫名其妙,混乱难懂。”烟圈随着风过的方向散了,却烙印在了谢星洲心里,“不过我想,简单点来说就是,我还是喜欢你。”

  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谢星洲,也没有一天是不再喜欢他的,只不过是因为从前藏得太好了,把自己都骗了。

  谢星洲低着头,发丝笼罩住了眼睛,在脸上打下阴影,席燃觉得他在听,又觉得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谢星洲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很漂亮,哪怕身躯很小,也在一点点点亮夜空,让黑夜变得不再漫长难熬。

  他偏头看席燃:“我长大了,忽然明白,喜欢的东西并不一定要拥有,喜欢和合适是两码事,比起喜欢,还有更多的事情是我应该去做的。”

  眼里是席燃看不懂的情绪。

  他从谢星洲的气息里感觉到了,谢星洲真的变了很多,他偶尔也还幼稚,也还会耍小孩脾气,但是他再也不是十八岁的谢星洲,那个一顿糖醋排骨就能哄好的臭屁小鬼,几颗棒棒糖就能让他无忧无虑笑出声来的人。

  在席燃眼中,他依旧是个小屁孩,今天席燃才愿意起真正承认,小孩长大了,也并不需要他。

  成长伴随着痛苦,如剥皮抽筋似的痛苦不堪。

  席燃没见过的痛苦,谢星洲全都见过了。

  他没有勇气再次喜欢一个人,也没勇气和席燃走在阳光下,因为他想,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就行了,不应该把席燃拖下水

  他问:“什么事情是应该做的?你还喜欢我吗?”

  “很多很多事。”

  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他不像席燃那么聪明,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席燃没有再问,烟灭了,他眼里的光也灭了。

  空气中的烟味已经飘远,和曾经的谢星洲一样。

  “席燃,洲际赛一定要赢啊。”谢星洲卸下包袱,对他说,“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世界赛的。”

  这也许是席燃能陪他的最后一程,也是他能陪席燃的最后一程。

  “嗯,食言的人是小狗。”

  这个约定,他们从谢星洲的十八岁用到了二十岁。

  乌云遮住了月亮,天空逐渐暗淡,又在黑白交替中渐渐明亮。

  湿润的气息无处不在,一场暴雨说下就下。

  地面上的积水被踩碎,树上的花叶飘落而下。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插曲,在心中留下伤疤,却没有人主动提起。

  只要那道伤疤不痛不痒,他们之间的墙壁就永远不会坍塌。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之前的矛盾,让LEE的人对Hawk多了很多敌意。

  他们也迎来了对战。

  “洲洲,把二楼的人狙了。”

  “好。”二楼的人拿着mini14,要和对面硬碰硬困难度很高。

  谢星洲趴在天台上,对对方的走位十分不爽。

  “猴子吗?上蹿下跳的。”

  他压根没办法瞄准,本想采用预判的方式击杀对手,接连打空两次,连跟头发丝都没伤到,还让自己处在了劣势的位置。

  这就算了,关键时刻,CW上来掺和一脚,趁着谢星洲和对面乱斗的时候,用冲锋枪击倒了他。

  他只能尽快爬到角落上,等待队友救援。

  “我在二楼最右边的房间,扶我下。”

  离他最近的周蔚赶在了对面扔手雷之前把谢星洲救了起来。

  手雷没有扔准,只是掉了一小点血,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谢星洲咬咬牙:“CW有够损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的比赛,KK被换了下来,上场的人是孟明哲。

  他对老Hawk战队很了解,用了很多办法来限制Hawk的行动。

  “孟明哲真够可以,一抓到机会上场就和我们正面刚。”谢星洲抿了下唇,“队长,我去和他钢枪。”

  “好,LEE的人我和老周已经解决了。”

  谢星洲不是六边形战士,但也绝对算得上五边形战士,平日里打的大多数是狙击位,很多技能得不到发挥,其实他钢枪的技术也不差。

  之前还专门请教过胖子,算是胖子的半个徒弟。

  汤姆逊冲锋枪的威力不小,在近战中也能占有一席之地,谢星洲习惯把这把枪当副武器,搭配狙击,一远一近组合使用。

  侧身进了房子,他躲在拐角处,看着地图上的脚印频繁挪动。

  孟明哲不畏惧有对手过来,对现在的CW来说,多拿分才有出路。

  谢星洲正是知晓了这一点,在靠近的时候格外小心。

  两人都处在对方的视线盲区,谢星洲擦了一颗雷扔上去。

  雷爆炸了,孟明哲没有动静。

  谢星洲左右Z字型走位跑到楼梯中间的位置,凭借过人的听力朝孟明哲所在方向放了几枪。

  对方不敢露头,他快速跑上楼,和孟明哲来了一场脸贴脸的钢枪。

  谢星洲的武器更加适合近战,没一会儿,孟明哲就成盒了。

  挑了几个有用的东西带走,谢星洲坐上门口来接自己的车。

  “我感觉孟明哲是个变数。”比赛结束后,谢星洲这样说。

  现在Hawk的积分已经爬到了第三的位置,和后面两名拉开的分差并不大,现在每一局都至关重要,不能出岔子的同时要再往上拿高分。

  “为什么?”李子遥抱着手,看着今天比赛的录像。

  季杭停下动作看着谢星洲,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我总觉得这个时候换孟明哲上来很蹊跷。”

  他俯身,双手杵在大腿上:“你们想想,在场所有的选手中,除了我们,最了解Hawk的人是谁?”

  “孟明哲。”大家异口同声。

  “对,比赛已经进入到后半段了,这时候把孟明哲换上来,而且是把KK换了下去,还让孟明哲指挥,这合理吗?”

  就算是KK因身体原因不得不下台,也轮不到孟明哲来当队长。

  “CW的管理层到底在想什么?”李子遥看着席燃,今天晚上席燃一句话都没说过,“你觉得呢?”

  “欧阳希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势,先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商业头脑,但是归根结底她是一个商人,没有商人会不想赚钱,更不会有商人想做赔本买卖,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让CW赚钱。”

  CW的排名现在已经在15名之后了,再这样下去,不光接不到新的代言,连老代言也很难交代。

  “我觉得她是在赌。”谢星洲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

  大家拉过椅子坐下,围成了一个圈。

  “CW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但是欧阳希并不甘心,就像席燃说的,她看中的是利益,所以他想借着孟明哲,牵制住我们。”

  “CW是刚成立的小队伍,影响力小,没什么实力,和Hawk完全没有可比性,孟明哲就算再不争气,毕竟是从我们俱乐部一队出去的选手,肯定和CW的其他选手不在一个水平。”季杭顺着谢星洲的话开始分析起来。

  “难道这次他们终于开窍了,想光明正大的打比赛?”胖子不可思议的问。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席燃笑笑。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真相被厚厚的蚕茧包裹,剥开一层又一层,就像是永远也看不到核心一样。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对这场会议的核心多了个心眼。

  孟明哲会成为他们冠军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

  这个石头会放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兄弟战队的群里,乔锦闻发了条消息,@了所有人。

  “KK出事了。”

  席燃给乔锦闻打了个电话,他们私下关系很好,席燃也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KK怎么了?”

  “之前你们经理不是说有战队手脚不干净吗?和主办方协商处理CW,主办方这边的处理意见已经从出来了,我发你微信上,你自己看。”

  席燃越看脸色越沉重。

  通告很长,但总结下来就一句话:经查实,Hawk休息室里的水是KK偷的,处理结果就是本场洲际赛KK被禁赛,CW被警告一次,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席燃问李子遥:“你是怎么和主办方说的?”

  “你不是让我不要惊动警方嘛,我就上报了我们水被偷的事情,其他的我没说。”

  这么解释到也算合理,大概是主办方也不希望事情闹大,私下和CW选择了和解,而CW给出的和解方案就是出来一个人给他们交代。

  只不过这个人为什么是KK,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谢星洲说的那句话终究还是应验了,孟明哲成了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比赛开始的时候,孟明哲早已经看不见半点私下的懦弱与阴险,他认真对待着这场比赛。

  谢星洲几乎以为他要好好比赛,拿下个好名次。

  “扔雷,把前面树林里的人先逼出来,解决了他之后再去舔包。”席燃的声音冷静自然。

  谢星洲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相对应的动作。

  雷从左边扔了过去,距离比较远,准确度就会稍微差些,但是逼出树后面的人还是足够了。

  对方从右边蛇形走位跑了出来,被早就等着的胖子几枪打死。

  Hawk本场游戏中第一次拿下人头。

  对方战队还剩下一个人,不远处传来了车声。

  “我去房顶。”谢星洲收起枪,快速跑到房顶上,选择了一个视线宽阔可以把树林里的情况全部掌握的位置,架起枪。

  开车来的人想利用交通工具直接撞人拿下人头,他也很清楚席燃他们手上的武器威力并不小,要是对枪的话大概率赢不了。

  车子开得很快,距离他们还剩下二十几米的时候,席燃带着胖子和周蔚快速往谢星洲所在建筑的方向逃跑。

  对方紧追不舍,眼看马上就要追上了。

  AMR是装甲车的克星,他强劲到能和AWM相提并论,最特殊的设定就是能打穿载具。

  谢星洲手里拿着的正是AMR。

  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在十发子弹以内,成功击杀了对面车里的人。

  “虽然咱们队伍刷圈的运气差了点,但是好在空投是向着我们的。”胖子感叹道。

  空投枪是游戏里最好的枪支,拿到了空投枪就意味着胜算更大。

  周蔚点点头:“是啊,咱们队伍捡到空投狙击的概率还挺大的。”

  这支队伍中,狙击用得最好的是谢星洲和席燃,他们的水平向来稳定,一个是队伍中的塔,只要有他的狙击在后方,永远会觉得安心,一个是队伍的飞镖,总是在陷入僵局的比赛中,破开一道口子。

  连续几天的比赛中,谢星洲也涨了不少粉丝,他不用微博,粉丝就顺着网线找到了不同队员、经理、教练甚至是官博的微博下面评论,让谢星洲注册微博。

  李子遥知道谢星洲反感这些“人情世故”,把心里的话憋住了,最后剩下几天的时间比赛就结束了,他不希望谢星洲分心。

  他这么想,不代表粉丝知道内情。

  热情的粉丝们等在体育馆门口,眼巴巴看着从里面出来的选手,只为寻找谢星洲的身影。

  他咬着一颗棒棒糖,侧耳听着席燃和他说话,偶尔点下头应一声。

  短袖下的皮肤透着一层粉色,场馆里虽然有空调,但他还是不适应宴宁市的夏天。

  总觉得热。

  “骆川来头居然这么大。”谢星洲惊讶地瞪大眼睛,口中的棒棒糖拐了个弯来到另一边,腮帮子鼓成了球状,“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他约我吃饭都有司机来接我。”

  “是啊,在我认识的选手中,骆川和席队的家里是最有钱的。”胖子偷摸瞄了眼席燃,看席燃没反应,接着说道,“只不过我们队长比较低调,财不外漏,你能想象他基地里的靠枕是拼多多上九块九买来的吗?”

  “不光是靠枕,他衣柜里摆着一件地摊货的T恤,二三十块一件的那种,款式老就不说了,还很薄,看着就特别便宜。”

  谢星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粉丝身上,下意识就往旁边让了让,跟在席燃后面。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谢星洲!”

  嗓门很大很尖锐,把谢星洲吓了一跳,直往席燃那边躲。

  他眨巴着眼睛,惊魂未定地往人群中看过去。

  一个黄色的灯牌举在哪里,上面是他的名字。

  洲洲。

  他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粉丝,连忙调整好心态,笑着看着对面说:“哈喽哈喽,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快点回家吧。”

  “好。”

  整齐划一的声音中穿出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刚才那个女孩子扯着嗓子喊:“你什么时候开微博!”

  原本平静下来的人群瞬间就像沸水里的汤圆,随着水温翻腾起来。

  “就是就是,你怎么还不开通微博啊。”

  “快点开微博吧,其他人都有。”

  “你也偶尔营业下吧,把微博开开和粉丝互动下。”

  “你没开微博你们俱乐部没说你吗?席队,你快管管他。”

  “哪有电竞选手不用微博的!今晚回去就开!”

  谢星洲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正是怕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他才不想开微博的。

  微博上的风气实在算不上好,他希望喜欢他的人,关注他比赛就行了,不要走进他的私生活,更不要对他指手画脚指点江山。

  “开微博的事情先不着急,现在还在比赛期,我们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比赛上。”席燃往前一步,把谢星洲挡得严严实实的,“大家对他的喜欢我们很高兴,不过还是希望把更多的关注留在比赛中,时候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吧。”

  “席队,你和谢星洲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席燃伸向谢星洲的手又不动声色缩了回来。

  “大家都是好队友,不要过度猜想。”胖子适时地开口说,“我们Hawk内部是很团结友好的,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要去准备吃东西了,饿过头可是保证不了明天的比赛的。”

  胖子直接,没有和粉丝过度去解释什么,打头阵把大家带离了是非之地。

  餐厅包间里,胖子百无聊赖,拿着餐巾纸折起了千纸鹤。

  周蔚笑着对谢星洲说:“不用太在意粉丝说的话,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那些粉丝估计有一大半都是冲着你好看才来关注你的。”

  “微博的事情之前我也和遥妈说过,先搁一搁,我有我自己的顾忌。”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他身上。

  皆是点点头,抱着一种理解、尊重的心态来看这件事。

  而且现在比赛已经接近尾声,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分心。

  包间外的吵闹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谢星洲竖起耳朵听了会儿。

  “要不是因为你,队长根本不会被禁赛!你算个什么都东西,也配来当队长?”

  “你最好记住队长付出了什么你才能走到这一步。”

  接着是孟明哲的声音:“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是上面的人安排他出来承担后果,关我什么事,有能耐你去找欧阳希说去,因为他我能走到这一步?笑死人了,是我求着他这么做的?他不是也不敢反抗上面的意思吗?”

  “你说这话还是人话吗?”

  “幸好这次队长只是洲际赛被禁赛,不然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好了,别吵了,要是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上面更加没法交代。”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说白了我们都是她的棋子,一想到要帮这种女人做事我就觉得恶心。”

  孟明哲说:“你们要是真那么有骨气,现在早就站在她面前去撒泼了,而不是来找我发泄,你们吃吧,我走了。”

  因为是小饭馆,隔音效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只要稍微多注意点就能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谢星洲抬起白开水喝了一口,笑了。

  胖子压低声音说:“他们这是内讧了啊,真不得了,出来吃个饭,听到这么大个八卦。”

  韩明凑近他,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说不吃炒菜要去旁边吃火锅吗?”

  “那是我不想卷入这是非之地。”

  “在我们的角度看来,他们吵起来是好事。”席燃语气中带了些惬意。

  韩明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听过一句老话吗?狗咬狗,满嘴毛。”

  不但他们吵起来是好事,他们吵得越严重越好。

  比起KK的打法,孟明哲对Hawk的威胁更大,他毕竟在Hawk很长时间了,打法和Hawk有些类似,是个不能小看的敌人。

  只是在Hawk看来是这样,显然CW的内部压根没有察觉到。

  而看透了整个局势的欧阳希,才是最恐怖的。

  谢星洲摸了下脖子,出声问:“今天CW的排名是18吗?”

  “18是昨天的成绩。”席燃凝眸,“今天是16。”

  回想一下,从KK被替换开始,CW的成绩就在呈上坡趋势,虽然很缓慢,但确实在一点点改变现状。

  侧面印证了欧阳希的判断很准确。

  Hawk现在排名在第二,第一是LEE,第三是Jry,三个战队的总积分相差不大,不出意外的话,冠军会在这三个队伍中出现,不过剩下的两个队伍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谢星洲并不觉得Hawk一定能拿冠军。

  今年的洲际赛充满了不确定因素,三个战队的粉丝已经在微博上展开了一场预测。

  这两年游戏热度渐渐走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情况出现。

  在营销号的推波助澜下,投票结果大多是对Jry比较看好。

  他们的综合水平比较好,每场的成绩对比下来并不会相差太大,LEE是洲际赛的常客,但发挥算不上稳定,有时候成绩会非常好,有时候的表现又差强人意。

  大家对Hawk最多的看法就是觉得他们还不是一个足够成熟的队伍,拿下第一的可能性是三个队伍中最低的。

  谢星洲把手机还给席燃,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你觉得LEE和Jry谁夺冠的可能性更大。”

  谢星洲不喜欢这个问题,他转过头,眼神疑惑地看着席燃,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觉得我们夺冠的可能性更大。”

  席燃笑了,他以为是席燃不相信他说的,于是补充道:“我觉得我们会夺冠并不是有滤镜,你想想,所有队伍中,要说最不稳定的,那绝对是Hawk,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不够稳定的队伍,我们现在排名在第二。”

  “也是。”席燃喝了口水,坐在床边,“我并不是不相信我们夺冠的可能性,只是觉得你最近对Hawk越来越喜欢了。”

  谢星洲怔愣:“有吗?”

  “你刚来的时候,眼里只有游戏,有种无论在哪个俱乐部都没关系只要能拿冠军就行的感觉,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挺担心你的状态的,现在看到你的变化这么大,我很高兴。”

  他舔了下嘴唇,坐起身来,用余光看向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一串不熟悉的号码,归属地是宴宁市。

  谢星洲预感到了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并不着急接,而是先回答了席燃的话:“大概是因为我想尽可能多和大家打几场游戏吧。”

  他总感觉能留在Hawk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把每一场比赛都当成了最后一场来打,不能后退。

  席燃想再问些什么,谢星洲起身接电话去了。

  背影是在哪个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的,席燃不知道。

  窗子打开着,狡猾的风嫌弃谢星洲脸侧的长发,却忘了把他心里风烦躁一同带走。

  “你到底是有多闲啊,天天换着号码打给我,你也别难为那些借你手机的人了成吗?”

  声音很冷,比冰箱里的冰还要难以融化。

  谢珊叫嚷着说:“你真是没救了,我告诉你,闹也闹够了,差不多该做正事了,你打算守着你的破游戏过一辈子吗?”

  “正事?什么正事?”

  谢珊说话的口吻让谢星洲不得不在意。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一开口就是痛骂谢星洲一顿,而是以一种相对来说算得上平和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你爸爸,他们公司经理的女儿,正经名牌大学毕业,长得也漂亮,你找时间回来见见。”

  谢星洲皱眉。

  他不喜欢女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谢珊在这种时候跟他来这招,肯定有大问题。

  “我不去,我很忙,不是说过了别来管我,我不想和你们一家扯上什么关系。”

  谢珊充耳不闻:“我们找了一个技术很好的中医,他说了,你这种情况是可以改善的,到时候我安排你过去看看。还有,你弟弟说,他不怪你上次打了他,还让我一定要告诉你,不想让你自责。”

  谢星洲缓缓地问:“你们为什么以为我会自责?他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得很,少在这里给我玩小白花这套。”

  “你什么意思?你弟弟那么关心你,你居然这么说他。”

  “你好烦啊,你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要不先给自己挂个精神科去检查下脑子吧,老子同性恋是天生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少来烦我。”

  谢珊伪装出来的那点温柔荡然无存,暴露了本性:“我是你妈!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都是我儿子,你怎么就不能和你弟弟学学。”

  “我学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学的?就他那个成绩,我都不想说,还没当初我上学时候的一半好,你要是那么喜欢那孩子,再生个不就行了,他不就是你和我后爸的基因吗?”

  “等你回来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那你是没那个机会了,我不可能回去的。”

  谢珊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

  “你还不知道吧,你爸来中国了。”

  谢星洲抓着手机的手紧了下,张开嘴巴灌了几口凉风进去后才让一肚子脏话咽了下去。

  “你要是想知道他的下落,13号回家一趟,对了,记得带上他给你的那张卡,你小小年纪的,装那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

  谢星洲简直要被谢珊的无耻气笑了。

  因为他亲生父亲的事情,谢珊从小就对谢星洲有很大的偏见,对待他的方式压根不像亲母子,带着极大的恨意。

  她了解谢星洲的心理,现在用这种话来威胁他,赌他一定会回家。

  眉心疼得厉害,手指用力地按压在上面,很久都缓解不了疼痛,他干脆放弃了。

  “我知道你最近在比赛,这两天我也没空管你,但是这肯定是你最后一场比赛了,比赛完解决好你那些破事,乖乖回家,该看医生看医生,该相亲相亲,你爸已经帮你把工作都安排好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星洲没有力气再去和他们争执什么,手臂垂下,任由手机滑落在地。

  新买的手机,钢化膜碎了。

  席燃连忙过来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谢星洲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从小就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妈妈,却对自己的孩子有这么大的恶意,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妈,那么喜欢庄烁,他却从来得不到对方一个称赞的眼神。

  不是没有怨恨过这样的家庭,但是怨恨没用,他永远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要谢珊还在以“母亲”的名义束缚着他,他就一辈子也解不开困在自己身上的锁链。

  “没事吧,喝点水。”

  谢星洲呆滞地拿过水杯,没了动作。

  “席燃,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谢星洲忽然笑了,笑容里除了苦涩看不见其他,一颗泪水悄然滑落,“这次洲际赛我们一定要拿下冠军啊。”

  席燃摸着他的头:“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谢星洲心里堵住的话,在这一刻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控制不住说了出来。

  “我从小学习就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一直到了高中也是,大家都说我很聪明,但是没有一个人说我很努力,我常常梦见自己在考试,半夜惊醒,背书到天亮。”

  “但是我从来没觉得辛苦,我只是想啊,只要我再努力些,我妈总会称赞我一句的,我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也忘了第一次打开电脑不是查资料而是打游戏的感觉。”

  “可是只要一想起来,我的心口这里。”他伸出右手按压住自己的胸口,“就止不住的开心,因为这个游戏让我认识了你。”

  任何一个人在压抑的环境生活了十几年,心里都会有点扭曲,谢星洲也不例外,他的心里充斥着悲伤,甚至无数次怨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让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席燃和他完全相反,他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刚认识没多久,谢星洲就喜欢他了。

  他就好像是,谢星洲灰暗人生中唯一一抹光亮,在无数个夜晚,这道光推开了那道封锁十几年的窗户,把风带进了房间里。

  谢星洲这才发现,原来世界并不是那么叫人讨厌。

  “咱两谈恋爱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这句话触动了席燃心中的柔软,他的手比先前更加温热了些。

  “这种话听起来有些虚伪,因为先逃跑的人,也是我。”

  谢星洲并没有把席燃当成自己的前任,而是当成自己人生唯一的一个观众。

  那个巨大的舞台上,少年小小的身躯,不止一遍想要挣脱身上层层束缚,逃离舞台。

  台下的角落上,坐着席燃,他是仅有的一个观众,在他失败的时候没有喝倒彩,反而站起身来为他加油,相信他一定可以。

  席燃就是这么一个人,温暖、善良、有力量。

  “我消失的那段时间里,被谢珊像狗一样关在家里。”

  席燃嗓子嘶哑:“别说了。”

  他不想看到谢星洲那么痛苦的样子,更不愿意谢星洲亲手撕开已经结痂的伤疤。

  “在谢珊眼里,我可能连狗都不如。”

  养一只狗,不会把它关在房间里,不会找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每天来检查它,纠正它的性取向,不会在它没有喝完牛奶的时候,对它破口大骂,甚至用死亡来威胁。

  狗能出门散步,他不能,甚至连走出房间都需要得到批准,没有电子设备,他联系不了席燃,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房间里的窗子是封死的,任何尖锐物品都没有出现过。

  他被逼着看些心理学方面的书,大多数都是和性取向有关的。

  说来好笑,谢珊要是愿意自己看看这些书,也不会对纠正他性取向这件事如此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