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 林冉都没想好怎么回陆无别。直到晚上，陆无别给她发了一个问号。
这下，林冉不想回也得回了。
她心虚地欺骗了陆无别：【今天在陪朋友玩, 没看手机。】
过了会, 陆无别回她：【行】
很简短的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林冉仿佛透过这个符号，察觉到了陆无别失落，却又强忍着的情绪。
她关掉手机，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顶, 强迫自己睡觉。
房间里安静片刻，不到三分钟, 林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重新拿起了手机, 解锁, 找到和陆无别的聊天记录。
她在输入框里打字, 删删减减, 反复修改, 最后还是发不出去。
只好将打出来的内容搁在那, 不管它了。
林冉就这么带着心事，闭上眼睛睡觉。躺了好一会, 才终于有了困意，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可半夜却又莫名醒了。
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 冬夜, 连月光都没有。
林冉摸了摸心口, 喘了口气，将枕头下面的手机拿了出来。乍一看见手机屏幕刺眼的光，她还有些不适应，揉了揉眼睛，再慢慢睁开，之后看手机时，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点开微信里陆无别的头像，鼓起勇气，将之前打的一长串话，发了出去。
这时候凌晨三点过十分。
林冉点了发送后，心里的那颗石头仿佛落了下去，迟来的困意又卷席了她。打了个哈欠，林冉正准备放下手机，重新睡觉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以为是短信，便没太在意。
不到三秒钟，手机又是一震。
林冉看向手机，是陆无别回复了她。
陆无别：【？】
陆无别：【这么客气？】
看到他的回复，林冉的心又被高高吊起，近乎悬到了嗓子眼。
距离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陆无别应该还没看完，只看了个开头就回复了她。可不知道陆无别看完消息，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冉紧紧抓着手机机身，眼睛盯着屏幕，呼吸都放轻了。
对面的陆无别，一会儿是“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没了动静。像是钝刀子割肉，让林冉难受极了。
等了漫长的五分钟后，陆无别终于再次回复了她。
陆无别：【多大点事。】
看到这四个冷漠的字，林冉的心凉了半截。她给陆无别发了占据大半个屏幕的话，陆无别就回了她四个字。
又过了会，陆无别：【以后这种话直接说，我爱听。】
林冉：【？】
她不是在和陆无别道歉吗？
陆无别：【问号什么。】
陆无别：【傻姑娘，谁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你生气。】
陆无别：【早点睡，别回。】
因为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林冉纵使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也只能憋在心里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再次睡过去了。
-
到了第二天，林冉突然又没了勇气去问陆无别关于凌晨的那些回复。
爱一个人应该互相尊重关心，共同成长，而不是像她这样，自私地去吃其他女生的醋。
大一的寒假似乎无比漫长，没了高考的目标，林冉有些无所事事，同学们的状态也和她差不多。
回乡下老家的前一天，张琴包了些饺子，让林冉给赵博远家送去。
饺子装了满满的一个袋子，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有四五斤重。
张琴看了眼林冉手里的袋子，觉得光送饺子太单调了，便有装了半袋子小金橘，让林冉一块送过去。
林冉左手提着饺子，右手拎着小金橘，有点吃力地下楼。
她来之前没和赵博远说，在赵家门前按了好一会儿铃，赵博远才来开门。
见到林冉，赵博远眼里闪过惊喜：“冉冉，你怎么来了？”
“博远哥，我妈让我给你们加送点饺子和橘子来。”林冉笑了笑，将比较轻的橘子拎起来，在身前晃了晃。
赵博远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挪开，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袋子，招呼道：“来家里坐会儿，我妈正好在炖汤，留下来喝碗汤吧。”
林冉摆摆手，正要拒绝。
厨房里的赵妈妈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笑容满面：“是冉冉呀，快进来，快进来，喝了汤再走。”
推脱不过，林冉只好进去。换了鞋，她和赵博远一起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电视里放着老年相亲节目。
“冉冉，想看什么？”赵博远拿着遥控器换台，侧过头看她。
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座位，林冉将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望着电视，很乖的回答：“都可以。”
赵妈妈把林冉送过来的饺子放进冰箱，笑着道：“怎么送这么多来？我们吃都吃不完。冉冉，快叫你妈以后别送这么多了，你们留着点儿自己吃。”
林冉不知怎么应，只好笑了笑。
“妈，人家琴姨也是好心。”赵博远插了句嘴。
赵妈妈佯装生气，训斥他：“你琴姨是好心，但你也不能不知道感激。”
赵博远敷衍道：“嗯嗯。”
赵妈妈把林冉带过来的小金橘放到茶几上，“你俩边看电视边吃，再等会儿汤就好了。”
说完，她又回厨房去了。
赵阿姨走了以后，空气都仿佛变得尴尬了起来。
林冉瞅瞅赵博远，想起了找兼职的时候，碰到的朱晓晓，总觉得有点别扭。
赵博远面上十分正经：“冉冉，你寒假有没有准备去实习？”
“啊？”林冉有点呆，“现在就开始实习吗？”
赵博远说：“也不是强制要求。主要是看你以后准备干什么，继续读研，还是出来工作。”
这个林冉没有考虑过，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问：“博远哥，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读研，或者出国留学吧。”赵博远摸了摸下巴，说：“我爸妈希望我以后和他们一样，回江大教书。”
他戴着眼睛，模样斯文。林冉赞同道：“对呀，博远哥，你很适合当老师的。”
“冉冉，你呢？要不也回江大，当大学老师？”赵博远温声道：“你性格比较内向，也很单纯，其实不太适合外面的世界。当老师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是也生活无忧。”
林冉偏头想了想，摇摇头，有些茫然地说：“其实我也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
以前高中的时候，她光想着高考了，没太规划未来。
“也该知道了。”赵博远长长叹了口气，半仰着，靠在沙发背上：“竞争越来越激烈，好的工作也难找。要是准备继续念书，你现在就得把心思花在专业上，做研究，写论文。要是准备工作，就得多找实习。”
林冉点了点头，她知道赵博远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她好。换成其他人，也许不会和她说这些。
林志华和张琴都没念过书，觉得她考上大学就万事不愁了。至于今后的事情，爸妈也帮不了她。
“你那个男朋友。”赵博远压低了声音，挑了下眉：“我听说，他好像没参加高考，是高中学历。”
“嗯。”林冉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一点。
“从我一个哥哥的角度来说，”赵博远看着她，认认真真道：“他其实不太配你。”
林冉也小声问：“为什么？”
“首先，你们学历不搭。他高中文化，你在清大念书，你们很难有共同语言。”赵博远分析道：“其次，你那个男朋友，是个硬骨头，看着脾气挺傲慢，你跟他相处，肯定会受委屈。”
林冉低下了眼，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
“你跟他讨论学术问题，他听得懂吗？”赵博远扯着唇笑了笑，“你有小脾气的时候，他会低头哄你吗？而且，他看着挺穷的，叔叔阿姨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作为一个哥哥，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各方面和你匹配的男朋友，不论是学历，又或者是个人能力方面。”
林冉咬了咬唇。在外人眼里，大概陆无别就是赵博远口中的样子吧。
赵阿姨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喊他俩：“汤好了，快来喝。”
赵博远率先起身，林冉跟在他身后，两人坐到了餐桌相对的位置。
赵阿姨给他们俩一人盛了一碗汤，笑眯眯地说：“你俩慢慢喝，不够锅里还有。冉冉，阿姨约了牌友，先出去打牌了。”又对赵博远道：“好好照顾你妹妹，吃的喝的都别小气，知道没？”
赵博远：“好。”
在喝汤的间隙，赵博远温声给她分析和陆无别在一起的各种不搭。
林冉默默地听着。
没一会儿，她便起身，有些冷淡道：“博远哥，我回去了。”
“我送送你。”赵博远跟上来。
对方毕竟算是哥哥，林冉忍了忍，没说什么。
出了赵博远家的小区，经过了两条街，赵博远又道：“哥哥是不想你后悔。”
林冉停住脚步，忽然说：“博远哥，你以前都不太会管我的。”
“啊？”赵博远怔了一下。
林冉仰起头：“以前，你不太会管我的学习，又或者是其他方面的事情。怎么你现在，似乎变得对我很关心了？”
以前，赵博远也会管她。但林冉能感觉到，那种管，是不经意地、不会放在心上的那种。而不是现在这样，喋喋不休，似乎非要说服她。
赵博远被她问的有些哑然，也不好意思在妹妹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思。
“博远哥，你别劝我了。”林冉一字一顿说：“他很好，在高中的时候，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接下来不到三分钟的路程里，赵博远沉默着没说话。
林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就这么无声的，在他们之间画上了完整的句号。
-
寒假结束后，林冉买了回京市的机票。在送她去机场的路上，张琴照例问：“谈男朋友了没？”
林冉含糊着，没吭声。
林志华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难得硬气了一回：“你整天问女儿这个干嘛，她上大学是去学习的，又不是专门去找男人的。”
眼见张琴又要发火，林志华赶紧承认错误：“得，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插嘴。”
张琴拉着林冉的手，嘱咐她：“谈恋爱了也不要紧，但是啊，千万别跟男生发生关系，知道没？”
这个话题跨越的有点大，林冉耳朵微红：“嗯。”
“对对，”聊到这，林志华也深有感触：“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血气方刚的，整天就想着那种事。闺女，你可要离他们远点。”
林冉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真的整天都想着那种事吗？
怎么陆无别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连亲吻都很少，真正擦枪走火，也只有一次。可那次，陆无别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小时的飞机后，林冉到了京市机场。出了机场，她一眼便看见人群里的陆无别。
之前聊天的时候，他说了今天休息。可不知为何，却还是穿着一身正装，身姿笔挺，气质疏离。
林冉推着行李箱走过去。
陆无别也远远看见了她，却单手插兜，站在原地没动。
等她走近了，他才伸手接过她的箱子，顺带揪了一下她帽子上的小球。
“走了。”陆无别说。
林冉跟着他，一路走到他车子旁。他换了一辆车，不是上次的SUV了，而是一个陌生的牌子。林冉对车没什么了解，拉开副驾驶座门，坐了上去。
陆无别把行李箱放到车子后面后，也上来了。
系好安全带后，林冉偏头看他倒车，问了句：“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陆无别直视前方：“嗯。”
林冉说：“那你怎么穿成这样。”
车子倒出去，拐了个弯，往前开去。
陆无别一只手搭载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轻轻扯了一下领带，唇角的弧度压也压不住，淡漠的嗓音中，带了些笑意，尾音往上扬：“不是你说的，喜欢我看这么穿？”
林冉睁圆了眼睛：“？”
他说着，侧头看了眼林冉，挑了下眉，问：“你这是什么表情？情不自禁地看呆了？”
林冉：“……”
她仿佛看见了一只，开屏求偶的孔雀，还是特别傲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