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无别偏头, 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尾音低哑。
或许是自己心思不纯，林冉总觉得, 听到这声音, 心里痒痒的。
她盯着吸管口，组织着措辞。陆无别的唇，离吸管不过两厘米的距离，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有点发抖，好像再抖一下，就会碰到男生的嘴唇。
瞥见身前的饮料, 陆无别微微低了头，漫不经心地张嘴, 咬住吸管，吸了口。
饮料划过吸管, 发出咕噜的声音。
喝了口饮料, 陆无别抬头, 重新看向大屏幕。
他似乎没注意到林冉的小心思。
林冉低着眼, 将饮料捧在掌心, 慢慢地将唇贴在吸管上, 也吸了一口饮料。
两个人用了同一根吸管，也算是, 间接亲亲了？
这个羞耻的念头一冒出来，林冉觉得自己的耳朵尖都在发烫。
过了会儿，电影开场了。
放映厅里人不多，开场的画面光线很暗, 电影片头曲音量很高。
林冉悄悄看了眼陆无别。
少年仍旧是那副闲散的模样, 靠着椅背, 甚至这会儿还双腿.交叠，左手支着下颚，姿态十分慵懒。
林冉觉得，他此刻的模样，就像古装剧里那种整天无所事事，顽劣的二世祖。
注意到她的目光，陆无别视线瞥了过来。
目光交错，像做错了事一般，林冉立刻收回视线，甚至还挺直了脊背，强迫自己专心看电影。
若有似无的，耳边响起了一声轻笑。
随着这一声笑，林冉的心都像是被羽毛给挠了挠，嘴巴也有种麻麻的感觉。
她眼睛看着电影，手指却蜷缩了起来。总觉得陆无别像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
这种猜不透的感觉，让林冉有些坐立不安。她一向不是主动的人，刚才的举动，对她而言，几乎已经是破釜沉舟般的事情。
怎么专心，都看不进去电影。
林冉泄气，在昏暗中，抬起一只手，掩饰性的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随后将胳膊搭在扶手上。指尖冰凉，她的脸颊却滚烫。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前排的观众身上。
坐在两人前排的，是一对小情侣。
女生靠在男生怀里，男生低头亲吻女生。随着剧情的发展，前排的情侣亲的愈发难舍难分，甚至，在暗淡的光线中，伴随电影的声响，两人还亲出了黏腻的水声，为这场本没有丝毫旖旎气息的悬疑剧，增添了十足十的暧昧气息。
林冉捧住自己脸颊的手，手心已经出了汗。她的嘴巴莫名有点发干，再一次，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无别。
却见少年早已经坐直了身子，朝她的方向半歪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触及到他的视线，林冉浑身僵硬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似的。
“我说，”陆无别开口了，嗓音在狭小的座椅间，显得格外低哑缠绵，“女朋友，刚才的饮料好甜。”
他他他……他，是发现了吗？
林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刚才一直在打鼓的心脏，现在扑嗵嗵跳的更厉害了。
陆无别朝她的方向倾身，伸长胳膊，将她放在扶手上的饮料重新拿了过来。在林冉的目光下，他低头凑近饮料瓶口的吸管，慢吞吞说：“我再尝尝，是不是和刚才一样甜。”
说完，他将吸管咬进了嘴里。
林冉的手指掐进了手掌心，紧张到完全说不出话，只能怔愣地望着他。
过了会儿，陆无别放下了饮料。
他凑到林冉耳朵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像陈述一个秘密似的，说：“很甜，和我女朋友一样甜。”
林冉的脑海仿佛轰鸣了一声，瞬间空白成了一片。
……
后半场的电影，林冉全都没看进去。
耳边似乎一直响着陆无别的那句“很甜”，思绪仿佛停滞，林冉分不出心神去想其他事情，只能麻木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电影结束。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电影终于到了尾声。林冉只记清了主角名字，其他的内容半点没记住，散场后，放映厅内的灯光亮起，视线瞬间明亮起来。
林冉的思绪也渐渐回笼，她强自镇定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碰也没碰之前被陆无别拿过去的那瓶饮料，抬脚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陆无别扫了眼饮料，又看了眼身前少女的背影，低头笑了一下，手插兜里，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电影在顶楼，吃饭的地方在商场一二楼。
陆无别长腿一迈，走到她身侧，问：“女朋友，晚上想吃什么？”
林冉装作刚才在电影院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平静道：“我们吃两个炒菜吧。”
“好。”陆无别应了声，又问：“要不要再喝点甜的？”
听到“甜”这个字。
林冉不自觉地回忆起之前在放映厅里的那一幕，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不出异常，“不用了。”
陆无别却看见，女生的耳朵尖都变成了粉色。
两人坐自动扶梯到二楼，找了家炒菜馆，点了两个菜。
店里生意还不错，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两人被老板安排在靠窗的桌子边。林冉将手机放到桌上，陆无别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她旁边，托着下巴，弯唇看着她。
注意到他那个贴了钢化膜，被他评价为“娇贵”的手机，林冉忍住笑，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呀？”
“嗯？”像是没听懂，陆无别喉咙里溢出了一声。
林冉将胳膊搭在桌子上，认真看着对面的男生：“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怎么赚钱，或者继续念书。这些方面的打算。”
陆无别没吭声，屈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林冉慢慢说：“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陆无别，人总得往前看。如果你不想念书，也没关系，我爸妈也没念书，照样开早餐店把我养这么大。但是如果你还想继续念书，那你可以回去复读高三，再考一年，这都没什么的。”
陆无别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嗯。”
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目标。
陆无别静静看着，看到一个小朋友跌跌撞撞往前跑，摔了一跤，小朋友的爸爸小跑上前，心疼地将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哄。
他想起这许多年，隔三岔五落在自己身上的打，全都来自于，那个被他称呼为“爸爸”的男人。本来早应该什么感觉，可此刻，看到外面温馨的这一幕，却难免有些羡慕。
林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小朋友被爸爸抱在怀里的这一幕。她探究地望了眼陆无别，思索道：“你想爸爸了？”
陆无别食指和拇指捻了捻眉心，闭上眼，冷声道：“没有。”
在这层冷漠不耐之下，他的眼睫却轻轻颤抖。
林冉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或许陆无别的家庭关系不是很好。
炒菜做好，老板端了上来，放到桌子中间的位置。
陆无别给她盛了饭，然后才是他自己。林冉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发烧，醒过来时，房间里全都是陆无别吸烟吸出来的气味，极为呛鼻。
他应该烟瘾很大。
可这段时间，却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抽烟了。
意识到这一点，林冉突然就不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
不想揭陆无别的伤疤，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狠。认识这么久，少年已经转变很多了。
她也礼尚往来般的，给陆无别夹了一筷子菜：“你也吃。”
很寻常很普通的一个举动，陆无别却怔了一下。
在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鲜少有人给他夹菜。
他家很有钱，小时候有保姆照顾他，后来长大了，人们忌惮陆家，大多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可是，这些面子里，敬畏多过关心。
以至于，回想下过往人生，别人给他夹菜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陆无别扯了下唇角，别扭道：“你吃你的。”
林冉便以为他不太喜欢别人给他夹菜，她低头开始吃饭，陆无别却过一会儿就给她夹一筷子菜。
林冉：“？”
他夹菜的速度太快，林冉都有点吃不过来。
可她却注意到。
直到这顿饭吃完，她给陆无别夹的菜，都被少年放在碗里的角落，一口都没有动。
也看不出，他是太过厌恶这样的行为，又或者是，太过于珍惜。
结了帐，陆无别和她一前一后地出门。
才出门，就撞上了一个林冉暂时不太想让陆无别见到的人。
赵博远微笑和二人打招呼：“冉冉，跟你男朋友出来玩儿啊？”
林冉看了眼赵博远，又瞥了眼陆无别，总觉得空气中，漂浮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尴尬。尤其是，陆无别还知道她曾经喜欢过赵博远。
她敷衍地笑了笑，正想低头从赵博远身边走过去。
“唉，对了，”赵博远却突然说：“冉冉，这会儿看见你男朋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毕竟也是邻居，林冉顾及着他的面子，不得不停住脚步，抬头问：“什么事啊？”
“我有个朋友，他们酒吧在招保安，工资给的挺高的，一天四百。”赵博远看了眼陆无别，笑着问：“你男朋友想不想去呀？”
林冉嘴巴动了动，不知道是该拒绝，又或者是答应。好像怎么样都不太好。赵博远或许是好心，但，这样的好心，会不会让陆无别觉得没什么面子？
她巴巴地看了眼身侧的陆无别。
原本神情淡漠的少年，忽然抬手，揽住了她的肩，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低头，挑眉问她：“冉冉，你说我去不去？”
头一次听他喊自己“冉冉”，林冉还觉得挺新奇。
还没回答他的问题，陆无别的手，又将她的脑袋按住了。
她的耳朵抵着陆无别的胸膛，想抬头回答赵博远的问题，却发现自己都点动不了。她的视线，只能看见陆无别胸口，根本看不见赵博远了。
随后，听到陆无别的声音她头顶响起，有些傲慢的嗓音：“啊？不想我去。”
林冉：“？”
“博远哥，真不好意思。”少年嗓音含笑，听起来却酸溜溜的，讽刺意味十足：“我女朋友呢，不舍得我辛苦，不让我去你朋友那儿。”
林冉：“？”
她不是还没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