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报到的那天算是在学校里最轻松的一天了,早上八点半之前到学校,然后打扫卫生,下午晚上自习,第二天就是要命的开学考。

  邢知周七点钟就被周兰喊醒了,吃了早饭周兰就拿了一条祈福的红丝带给邢知周,邢知周看着红丝带上印的学业有成,金榜题名,说:

  “挂香樟树上吗?”

  周兰:“嗯,你爸已经搬了梯子架好在树下面了。”

  邢知周:“哦。”

  他出门就看到方时在爬梯子要挂红丝带,他爸爸邢越正给方时扶着梯子,他走过去抬头看方时,方时同时低头看着邢知周。

  邢知周说:“爸,我来扶着吧。”

  邢越松了手,“行,那我先去吃早饭了,你俩注意安全。”

  方时和邢知周同时应了一声好,邢知周抬头继续看方时的时候,他已经又在系红丝带了。

  本来邢知周的眼睛是老老实实看着方时系红丝带的动作,说着让他小心点,可不经意间把眼神落在了方时的上身。

  因为方时身体前倾抬着手,上衣汗衫宽松,邢知周正巧又在下面,轻轻松松就能看到方时的上半身。

  很平,几乎没什么起伏,腹部的人鱼线向下延伸藏进了休闲裤里。

  太瘦了。

  这是邢知周第一反应,多看了两眼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偷窥视角看别人的身体有些变态,就把脸别了过去。

  眼睛虽然不看了可脑子却已经印刻上了方时的身型,邢知周心逐渐慌了起来,很快耳尖就红了。

  方时突然弯腰,把手伸向邢知周,邢知周抬头看方时,怔愣住,“嗯?怎么了?”

  方时说:“把你的祈福丝带给我,我顺便帮你系了。”

  邢知周没有忌讳直接递出了丝带给方时,方时扫了一眼丝带上面的字,抬手系在树上。

  邢知周:“小心点。”

  方时没有应声,系好后爬下了梯子,一边收梯子,一边眼神有意无意扫了邢知周好几眼。

  邢知周拿过梯子,说:“我送回去就好。”说罢就要把三角梯往肩上扛。

  方时帮了把手,邢知周提步要走的时候他突然问:“你很热吗?”

  现在八点都没到,就算是夏天,气温应该也算是舒适的。

  邢知周:“啊?还好啊。”

  方时:“那你怎么脸这么红?”他眼神往邢知周脸颊旁边扫:“耳朵也是。”

  邢知周哑然,顿时一股热气从背后开始蒸腾,随着脊骨一路向上攻城掠地,很快半熟的脸熟的透透的了,他慌忙说:“对,就是热的。”然后扛着梯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撒丫子跑了。

  梯子上端撞到门框上,“哐”的一声巨响,邢知周被撞得惯性退后两步,接着邢知周家里传来邢越的声音:

  “妈耶,上学第一天你要拆家啊!横着进来啊!”

  父子俩在门口搭手搬梯子。

  “爸,没事,我自己来。真没事,你放着我来,我自己就可以的,哎呀你不要搬那里,我刚才是失误,你信我。”

  “让你再拆家?你妈揍我。”

  “我一身腱子肉,我自己来,你吃饭去!真的,我来就行。”

  邢越笑了,没来及怼他儿子顶多一只白斩鸡,就发现了不对劲,“你声音怎么这么慌?脸也红,怎么了这是?”

  “中、中暑!”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闹剧的方时嘴角始终勾着。

  中暑?

  中暑?

  这两个字过一遍脑海,他就想笑一遍。

  方时的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邢知周邢越父子,却始终能从他家传来邢知周的崩溃咆哮,不绝于耳,余音绕梁。

  “哎呀!真是中暑!没做亏心事!没做亏心事啊!哎哟!我上学去了!迟到了!迟到了!”

  谁也不知道夏天的早上,邢知周脸红成猴屁股的真正原因。

  这个秘密被夏日的温度蒸发了。

  ……

  邢知周是骑电动车上学,而方时是自行车,当两人推着车从各自家里出来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然后是方时先收回了眼,跨上自行车往一中的方向去。

  邢知周赶紧坐上电瓶车,一拧把手跟上,他始终没有超过方时,而是就在一旁并排骑着,偶尔和方时讲讲话。

  儿子前脚出门,邢天柔后脚推着车出来了,她往方时和邢知周的方向看,直到邢越夫妻俩叫她她才回神。

  “天柔,走啦,上班去了。”

  “好,你们先走,路上注意安全。”

  两家大人挥手告别,路过别人家的时候碰到端着碗在外面吃早饭溜达的熟人,都会问声好,这一天啊就算是开始了。

  ……

  一中有三栋“凹”字缺上面封“凹”一横型的教学楼,每栋教学楼后面都有停车篷,邢知周所在的教学楼就在进校园大门的第一栋。

  进了校门后,直直通往一栋教学楼大道的两旁种着香樟,树下有两排公告栏。学校大门两侧的路一侧通宿舍,一侧通食堂,像他们这样走读的一般到了校门口就要下车,推车从两侧任意一条路往后走,把车停停车棚里。

  学校围栏边上种着橙色的凌霄花,现在正是开的旺盛的时候,经常引得路人驻足观赏,拿手机拍摄,然后靠着围栏旁边砌的花坛里种着桂花,凌霄花谢了之后没多久桂花也就开了。

  学校最后面是植物园,合欢、樱花、荷花、腊梅应有尽有,总之一年四季一中的鲜花都是不断的。

  往停车棚去的路上邢知周喋喋不休地给方时介绍着,到了棚子里两人找了位置停车,邢知周调侃:“别的学校都是什么素质校园,优质校园……我们一中,花多,浪漫校园。”

  方时没搭腔,从自行车车篓里拿了书包单肩背在肩上,并说道:“待会你先回教室吧,我要去找教导主任,他带我去见班主任。”

  “哦,行。”

  两人到了高三一班理化班所在的四楼的时候分开了,一个去教室,一个往办公室那边走。

  邢知周双手插衣兜到了班级,左脚刚踏进去,背后一股力道推的往前一踉跄,下意识伸手拉住要挂他身上的男生,紧接着一个刀眼扫过去。

  “毛子,见到我不用激动好吧?”

  毛子,全名毛聪,是邢知周的前桌,两人都坐第五组,一个坐最后一排,一个坐倒数第二排。

  毛子嘿嘿笑着搂着邢知周回座位,把邢知周按在了位置上,开口就问:“仔哥,那人谁啊!”

  邢知周皱着眉头看毛子。

  一中都是单人座位,他在班级和毛子还有旁边第四组邻桌的张和关系比较好。

  张和本来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见邢知周这边好像有戏看,拖着板凳闻着八卦的味道就过来了。

  张和:“什么谁?什么谁?怎么了?怎么了?仔哥有对象了?好看不?”

  虽说毛子没说男女,但青春期男生听到这种问题,总是下意识地会觉得问题里的主人公是异性,然后带入到一段青涩的校园恋爱里去。

  毛子回张和:“你就知道谈恋爱,不是女的,是男的,我刚在过道看见仔哥和一个男的一起来学校的。”

  张和:“切~我还以为有什么情况呢。”

  毛子:“但那男的我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个帅哥,绝对不是我们学校的,要不然我不能不认识。”

  张和摆手,给了毛子一个白眼,“得得得,你个交际狂。”

  两人开始贫嘴,邢知周不想任他们聒噪,打断了两人,说:“别闹了,就我……一个邻居而已,待会你们不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嘛。”

  张和和毛子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邢知周,现在除了好奇,他们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邢知周没骂他们。

  毛子是个戏精,当即掐腰指着邢知周怒目圆睁道:“呔!哪里来的妖精,快从我仔哥身上离开!”

  张和在一旁附和点头。

  邢知周无语,甚至想骂毛子一句“你神经病啊!”但他现在真的不想搭理毛子,一心想的都是安静点,等着方时来教室。

  “别闹。”邢知周说。

  毛子更激动了:“张和,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毛子坐到位置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邢知周,半晌,说:“仔哥,你以前听到我和张和仔哥仔哥的这么叫你恨不得跳起来打我们,尤其今天又是开学的大差日子,你怎么无动于衷的?”

  张和:“对啊,怎么无动于衷的?”他和毛子还怪不习惯的。

  邢知周无语地看着张和和毛子,这俩人之前有一次去他家,听到他爸妈叫他仔仔,回学校之后就开始仔哥,仔哥的称呼他,邢知周觉得这称呼又奶又狠的,怎么听别扭怎么别扭,就不让她们这么叫,可高中死党哪有不犯贱的?他越不让,这俩人就越喜欢叫他仔哥,为此三人没少打架。

  要从前,两人少不了一顿爆头,但现在,邢知周18岁的身体里住着33岁的灵魂,成熟稳重的他早已不会因为一句“仔哥”而暴走。

  邢知周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各放在两人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

  “当父亲的总要对孽子多些宽容。”

  “c-ao。”

  张和、毛子二人正欲当反王揭竿而起,就被讲台上一声中气十足的“安静”打得偃旗息鼓,三人纷纷往台上看去,是班长在讲台上要发话了。

  “大家回座位保持安静或者自习,待会班主任要来。”

  班长是班里学习好长得又好看的女生,至于名字嘛……邢知周死命去想没能想起来,托了班长的福,邢知周耳根终于清净下来,他拿了一本书看,发现看不进去,于是只能托腮无聊的观察着教室。

  一进教室他就没有能安静的时候,现在好不容易能静下心来看,感觉心情变得很微妙。

  班级里大概一半多同学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还有些甚至连脸都觉得陌生,如今再看,竟还要熟悉的时间。

  邢知周不得不感慨,岁月真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能让事物,甚至人都褪了颜色。

  如果他没穿越回来,而是在十五年后的镇京,甚至可能和某些同学擦肩而过都不知道他们是曾经的老同学。

  邢知周低头无奈地笑笑,觉得自己怎么还伤春悲秋起来了,高中除了有些运动会、元旦晚会能有和其他不熟悉的同学接触的机会,其他时候几乎都在学习,既然没接触,不熟悉导致渐渐遗忘,这不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吗?

  班长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直到到邢知周身边才停了脚步,邢知周抬头看她,说了句“班长,怎么了?”

  班长看看邢知周又偏头看毛子,说:“邓老师让你们俩去一楼靠西边的杂物室搬一套桌椅上来。”

  邢知周开心,神情都亮了,这是方时要来了。

  毛子愣愣的跟着邢知周,看邢知周飞一样的下楼梯,赶忙几步跳到邢知周旁边,就看到他仔哥兴奋的不寻常。

  “仔哥,啥情况?难道你邻居要到我们班来?”

  邢知周点头:“嗯。”

  “卧槽……高三还转校?这也太新鲜了吧?”毛子见邢知周不回应自己,又说:“他叫啥名字啊。”

  邢知周扬起眉,好像在讲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一般。

  他说:“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