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吟术法依据丹枫的记忆构造出的幻影兰澍具备了真人的七分神韵,余下那三分,是丹枫没有见过,幻想不出来的。

  就比如说在丹枫的幻念里,他爱兰澍,兰澍也爱着他,彼此是两情相悦的。

  可每当丹枫想要从幻影兰澍那里得到被爱的感觉时,幻影兰澍给予他的,永远是如同照镜子的强烈违和之感。

  丹枫没有被兰澍爱过,他在幻影身上看到的是顶着兰澍模样的自己。

  每一次他想沉沦在美好的幻想之中时,这个事实就会犹如当头棒喝一般将丹枫唤醒,让他重新回到冰冷的现实中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

  丹枫缓缓朝兰澍伸出了手,兰澍见状下意识想退避,却看到了丹枫此时格外脆弱的表情。

  就仿佛他已经被打击过太多次,尝过数次失望,恐惧着,偏偏又始终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兰澍无可救药的心又软了,只是眼睁睁看着丹枫越来越靠近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他稍作思考,就主动抬起一只手握住了丹枫的那只手,还上下摇了摇。

  “……”

  丹枫可没想过这种发展,人直接从愣神的状态里清醒了回来。

  见他回神,兰澍就松开了手,还不忘刚才的话题:“丹枫,你要不要喝甜汤啊?厨房的锅里还有。”

  “……好。”丹枫调整心情,缓缓点头之后,“是你做的吗?”

  话问出口丹枫便觉失言,兰澍不会做饭的,他明明很清楚这一点的,却因为心中的妄念问了出来,真的不应该。

  “不是,我点的外卖。”兰澍倒没在意这点小事。“我仔细看了很多顾客的真实点评才下单的,速度有点慢,不过味道挺好的。”

  科技的发达极大的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条件,厨艺仅限于将食物煮熟的兰澍也能通过点外卖吃到美味佳肴。

  玉兆买了以后丹枫就帮兰澍认证了身份开通了账户,给兰澍转了一笔钱方便他日常使用,而兰澍第一次使用就是点外卖。

  从机巧鸟那里接自己的外卖,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丹枫很快去厨房端了一碗汤回来,他没再做多余的事,而是跟兰澍一边闲聊着一边喝完了汤,就像他们曾经在提瓦特须弥时那样。

  兰澍更适应也更喜欢这样的相处氛围,丹枫隐隐的让步着实令心里犹如压着一块巨石般沉甸甸的兰澍松了一口气,并同时盼望如果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他可以忘记之前丹枫的种种表现,他们的友情也可以继续维持,他也不用发愁为难了。

  丹枫明天要早起巡视鳞渊境内波月古海深处的建木封印,罗浮下一次对丰饶民的战事已经提上了日程,丹枫也要率领持明出战。

  因而在离开罗浮前查看建木封印状态,并视情况加固也成为了丹枫每次战前准备的固定环节。

  当然,这些事丹枫没有对兰澍说,军事行动是要保密的,等正式公开宣布以后再说也不迟,他拎的清。

  不过喝完汤两人各自安寝时,兰澍主动叫住了丹枫。

  “丹枫,你最近晚上睡得好不好?还有做噩梦吗?”兰澍没忘记丹枫身上的困扰,很关心的问。

  丹枫心里自然很是受用的:“我休息的很好,很少做梦了。”

  只是改成现实里白日做梦了。

  “兰澍,这个耳饰给你。”丹枫拿出了一个红色流苏耳坠,与他曾经送给兰澍,又被兰澍当信物转交给他的那个耳坠一模一样。

  之所以说一模一样,是因为兰澍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是之前你送给我的那个。”

  丹枫没反驳:“嗯,那一个回到我手里后就自行毁掉了。”

  “……”

  兰澍垂下眼来,他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张口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丹枫提及此事本意也不是要让兰澍因东西被破坏心里难受,而是要将失去的东西补充回来而已。

  “兰澍,我为你戴上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兰澍从丹枫摊开的掌心中拿走了那枚耳坠,“这一次我会将它保管好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戴了,毕竟知道丹枫的心思后,兰澍就一直努力在跟他保持界限,再将他赠予的耳坠戴着就不合适了。

  丹枫沉默的看着兰澍将那只耳坠放进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将盖子连同他隐含的私心放入空间全部封存了起来,全程都没说过一个字。

  “晚安,丹枫。”

  “嗯,晚安。”

  丹枫直到目送兰澍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才转身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管兰澍拒绝他多少次,他都不会死心放弃的。

  ——

  时间眨眼而逝,一周后,兰澍也逐渐适应了在仙舟罗浮的生活。

  仙舟罗浮是能够在宇宙中航行的巨舰,科技水平是超乎兰澍想象的发达。只是因为仙舟人曾接受了丰饶星神药师的赐福得到了长生,人们寿命的延长让仙舟的历史从未断代,古时候的习俗传统也一直流传至今,很多高科技都被仙舟人包上了传统的外衣。

  最常见的就是鹤运物流的机巧鸟,这些“快递员”们的外形是木制机关鸟,而非无人机那种科技感十足的器械;还有仙舟独有的交通工具星槎,不是由人先造出各个零件组装,而是直接从种子阶段开始由人为干涉萌芽生长成型的。

  总之,刚从璃月过来的兰澍适应良好,他已经掌握了仙舟文字的读写,典故有所不足,可出门玩都不用丹枫陪着了。

  兰澍不论在璃月还是罗浮都是无业游民,不用上班打卡生活非常自由,即便他想要一觉睡到中午饭点都没人有意见,可丹枫就不行了。

  丹枫是罗浮持明一脉的龙尊饮月君,在罗浮不可能像提瓦特那时候无事一身轻随心所欲。

  因此他虽然有心想要陪兰澍一起出门,但职责在身不可推卸,只能忍痛放弃。

  兰澍最近很喜欢去星槎海中枢的不夜侯听说书。

  喝茶听书看戏是钟离的爱好,兰澍初来乍到请他当向导那会儿,他就常常带兰澍去三碗不过港或者和裕茶馆。

  三碗不过港的老板出了名的小气,酒酿圆子的酒味越来越淡,但靠着说书人田铁嘴也有一批重视听众时常光顾。田铁嘴想象力丰富,擅长发掘璃月民间的传说,时常有他自己在传说的基础上独家改编的故事,《创龙点睛》这折子戏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不过钟离第一次听完后,曾对《创龙点睛》这个讲述岩王帝君与古时山岳般龙王的故事发表了一点异议。那就是也许岩王爷手艺不佳,雕不出龙王的身体呢?

  田铁嘴对此表示钟离兄这话你只对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会被人骂不敬帝君的。

  钟离哑口无言。

  兰澍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习惯了钟离总会在人们对岩王帝君大谈溢美之词时说点扫兴的话给人们降降温,以致于钟离被人们公认为是岩王帝君的核定。

  后来知道钟离就是岩王帝君本人后,他才察觉出了其中的好玩之处——岩王帝君本尊被人说不敬帝君、不懂帝君什么的,尤其是钟离听完类似言论后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

  至于和裕茶馆,茶博士刘苏擅长讲志怪奇侠小说,跟放飞自我天马行空的田铁嘴相比就老实了很多,不过也有好这一口的听众们。和裕茶馆的顾客们除了茶博士刘苏的听众以外,就是会在和裕茶馆登台表演的云翰社当家云堇的戏迷,钟离带兰澍去和裕茶馆大多时候也是为了听云堇先生唱戏。

  因此久而久之,兰澍也有了听书的喜好,他第一次在星槎海中枢闲逛时发现不夜侯有说书先生时特别惊喜,当时就落座听说书的东郭先生讲起了罗浮近百年来兴起的“云上五骁”的故事,还成功听出了那故事里的龙尊饮月君就是他认识的丹枫。

  东郭先生中场喝茶休息的时候,兰澍还跟他提了个意见。

  “东郭先生,既然‘云上五骁’的其他四位都有名有姓,饮月龙尊也应该一样啊。持明的龙尊饮月君有那么多位,总是说饮月君会让人误会的,只有如今的饮月君丹枫才是‘云上五骁’中的一员啊。”

  在罗浮待得越久,兰澍就发现了一个怪象,那就是人们对持明龙尊的印象只是龙尊的尊号饮月。大家提起龙尊就是饮月君、饮月龙尊,几乎没有人会提起丹枫的名字。

  这是不对的,饮月君是丹枫,可丹枫不只是饮月君,他还是丹枫啊。

  兰澍的提议被东郭先生真心接纳了,因为他的诚意很足(给了钱),东郭先生后来也改了口,将“龙尊饮月”改成了“龙尊丹枫”,不过两字之差,但兰澍很满意。

  今天兰澍又来不夜侯光顾了,茶位上还没多少客人,他坐下就点了一壶狩原毛峰,东郭先生见到他便走过来,与这位出手很大方的客人商量讲什么故事。

  “昨天听了‘无罅飞光’剑首镜流的故事,今天就听一听她的徒弟,那位年轻骁卫景元的故事吧!”兰澍利落的点完了单。

  “好嘞!”东郭先生笑呵呵的应下,很快,东郭先生抑扬顿挫的说书声便响了起来。

  兰澍听得入神时,旁边的位子坐了位客人,他随意的看过去,看到了一位发量很令人羡慕的白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