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北恭就没有再说什么，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面带绯红的脸。
他这面带笑意的模样的确是蛊惑人心，而对安凛来说，这蛊惑效果几乎就是旁人的许多倍。
属于他们的记忆吗？
安凛知道自己是心动了，眼睛稍稍瞪大，却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这人的恶劣行径实在过分，故意开着门，不就是想要看自己窘迫的样子吗？
安凛冷静了下来，alpha的自尊像是被唤醒了，自己怎么可以每一次都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他稍稍抬起头，像是主动凑上去一样，用唇瓣点了点北恭的鼻尖。
“有哪些呢？”他的气息吐在了北恭的面庞上，“我想看看有没有我感兴趣的。”
他像是生意场上的掌控者，需要北恭提出足以让人心动的条件，安凛才会答应,
北恭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安凛。
他也是熟练地将自己的底牌拿出，却不像是等待合作者的欣赏。
北恭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将诱饵抛出，等着另一人缓缓上钩。
“……你感兴趣的？”他故意拉长着语调，似乎在思考，但更像是在吊人胃口。
“想不出来吗？”安凛见他犹豫许久，挑起了眉，“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当然不是欺骗。
以两人竹马竹马的关系，彼此的卧室都不知道进了多少次了。
在这小小的房间内，他们确实有着太多的记忆，有孩提时代一起搭积木的，也有学生时代一起赶作业的，还有暧昧时期在桌子底下悄悄牵手的……
记忆太多，北恭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说了。
北恭的脑海里就像是有一团毛线，每一根都能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他并不知道该说哪个。
他望着安凛逐渐染上怀疑之色的瞳孔，忽然想明白了——与其自己纠结，倒不如问问安凛有什么想法。
“你想听什么时候的？”北恭觉得这个姿势确实有些累了，他干脆也不撑着了，侧了身，躺在了安凛的身侧。
两个成年男人躺在这张大床上也并不显得拥挤，北恭刚刚找好一个足够舒服的姿势后，侧头看了安凛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真是心有灵犀。
“我有很多想说的，但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你来做个选择吧？”
北恭的桃花眼最显深情，安凛可以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
他想知道什么呢？
安凛对自己的记忆一直没有什么想法，对他而言，这件事固然重要，但也许是因为北恭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缘故，他并不着急找回那些东西。
但……真身处这间卧室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什么在自己的脑海中流淌，就只是缺少一个契机，那些流淌的涓涓细流，就会翻涌而出。
可一定要问什么，安凛觉得自己问不出口。
“我们以前也这样躺过吗？”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安凛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那是当然，”北恭回答地理所当然，“很多次。”
“之前我们做完作业，你就很喜欢躺在我的床上……”北恭闭着眼睛说了一会儿，最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要不要吃糖？”他拿着糖果盒在安凛面前抖了抖。
“这还是我上个月买的，差点就忘记了。”
糖？
安凛不明白北恭这个时候为什么提及这个。
他对糖果兴趣不大，况且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并不是吃糖的合适时间。
理由很多，安凛正想拒绝，可北恭的速度很快，他刚张嘴吐出一个音节，这人就直接把糖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很好吃的。”推销员的推销很不上心。
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
安凛咬着糖，有些无语，但这糖的味道好奇怪……
虽然不讨厌，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
“这个是桉叶糖，”北恭自己也吃了一块，“还是你塞给我吃的。”
桉叶糖……？
安凛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你叫我小桉是因为这个？”
“对啊，当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北恭轻轻哼了一声，“我不是因为你的姓才这么叫你的，事实上，我在这么叫你之前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之前纠结的话题，如今便这么自然而然地展开，北恭也是第一次详细地说起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虽然还没听完这个故事，但这轻快的语调已经能让人遐想出一段美好的故事了。
故事的开头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开头的确有些俗套，但事实就是这样。
那一天，北恭像往常一样在自家的院子里找石头玩，忽然就在角落里发现了盯着蚂蚁看的安凛。
他知道自己家来了客人，也知道客人带来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
北恭不是很感兴趣，他惦记着昨天摆的石头，今天再捡两块摆上去肯定会很好看。但他没有想到客人家的孩子居然这么有眼光，和自己找了同一个地方去玩——而且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去碰自己堆起来的石头。
是个好人，那也不是不能交个朋友。
北恭很是热切地凑到了安凛身边，他觉得以自己这自然熟的性格，只要想和谁聊，那肯定是能搭上话的。
“你好！我叫北恭，你……”
直到凑到对方的身边，北恭才彻底看清楚这人的面庞。
呃，好冷的一张脸！
像北恭在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读空气这种高级的社交技能，在见到安凛的第一眼，他的第一反应是动画片里那冷淡而酷帅的主角，一看就很厉害。
北恭的热情一下子又高涨许多，他可不管安凛是不是想要理自己，叽叽喳喳地开始自说自话。
“你……”
大概是被北恭吵得头疼，安凛总算是抬起头，冷淡的眼神就这么落在北恭的身上。
“你应该庆幸蚂蚁听不到你的声音，不会它们都会被你吓走了。”
“我没有破坏你的石头，你也不应该来打扰我。”
这话说得真不算友善，但不知道为什么，北恭并没有感受到其中的恶意，相反，他对这个冷淡的同龄小孩很感兴趣。
“对不起，”北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乖乖地坐在一旁，“我不说话了。”
其实他还挺想问安凛为什么要看蚂蚁的，但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就像是自己喜欢摆石头，然后借用妈妈的手机将其拍下来。
喜欢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
所以，北恭就在一旁陪安凛蹲蹲着，不一会儿那白皙的脸庞上就满是汗珠。
这变化自然被另一旁的安凛看见了。
这人是不是傻？为什么不站在树荫下？这样在太阳底下晒着，不会中暑吗？
如果说北恭对安凛的第一印象是很酷，那安凛觉得这男孩长得太过精致，漂亮得有些过分。
这样的人看上去就挺柔弱的，需要好好保护。
安凛这么想着，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北恭，把人拉到树荫之下。
“我这里还有些桉叶糖，你吃吗？”
“吃！”这个年级的孩子哪有不爱吃糖的？一听有糖吃，北恭立马来了精神。
可这桉叶糖的味道有点奇怪，一吃进嘴里，北恭差点觉得世界要毁灭了。
怎么会有这种味道的糖！比薄荷糖还难吃！
他想吐出来，但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就只能忍着。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吐掉，”安凛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我是最近咳嗽，所以吃这个。”
北恭：“……”
这么一说，他反而把这难吃的糖咽了下去。
他好像并不生气，嚼碎这桉叶糖以后，又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看这些蚂蚁是在觅食吗？”
“嗯，”安凛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北恭吵了，甚至也说起了话，“你看这只蚂蚁他很像是这群蚂蚁中的领导者。”
“啊？”北恭瞪大眼睛，都不知道安凛说的是哪一只蚂蚁。
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嗯，你看他都不用搬食物，更多是引路……”
北恭听不懂这些，听着就很困，好不容易熬了一小会儿，他却发现安凛越说越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后，他小声嘀咕一句：“小桉，你别再说了，说得我好困。”
安凛闭上了嘴，眼神落在了北恭的身上。
他的表情里透露了些许不满，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我来看你搭石头吧。”
……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北恭吃了一块桉叶糖，现在的口味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他还蛮喜欢这味道的。
……是这样吗？
安凛听了故事，脑海里好似真浮现出什么片段，蚂蚁什么的他并不记得，但他好像记得北恭用石头搭出来了很多东西。
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只石头蚂蚁——因为北恭真觉得自己很喜欢蚂蚁。
但事实上，安凛对蚂蚁并没有兴趣，他蹲在那里，也只是觉得无聊。
等等。
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安凛突然睁大了眼睛。
自己怎么一见面就开始欺负北恭啊！
这桉叶糖他刚刚吃了一块，一点儿也不好吃，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给北恭吃的？
“我……”他有些心虚了，主动凑上前，轻轻吻了下北恭的唇。
淡淡的甜味就这般蔓延至唇齿之间，像是刚才的故事，听起来平淡，但只有当事人能够理解其中的美好。
安凛很是多变，他忽然觉得这糖不算难吃了。
但另一点是没有变的，小时候的自己还是有些过分，这是不能反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