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

  他头一次见到这么能装的人,手高高的举起要落下的时候,李开奇突然意识到,这一拳打下去,他瞒着隋镇川去找祁玉的事就会被公之于众。

  “我说的不对吗?”岑溪看着那双手,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对着李开奇说:“李同学,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李开奇咬牙切齿的松开岑溪,一字一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是我睡糊涂了。对不起,先生。”

  他扭头,对着隋镇川说:“隋哥,我今天睡蒙了。”

  隋镇川眯着眼睛看他,目光定定的落在李开奇身上。他眼睛细长,显得整个人阴沉不定。

  打量半晌,隋镇川冷漠道:“以后晚上早睡会儿。别给我惹事。”

  李开吃了一肚子气,又不能说什么,他脸色铁青,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后来,隋镇川和李开奇消失了一上午,再次回来的时候,李开奇脸上鼻青脸肿。

  哦豁。

  这是被打了。

  虽然不应该,但是岑溪还是想笑。但现在是在课堂上,只能转身背对着学生偷偷掩饰笑意。

  好半晌,他都控制不住表情,只能伸出手指头疯狂的将嘴角向下扯。

  要是祁玉能看到就好了。

  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

  祁玉向往常一样来到码头,今天的货物比昨日多上许多。他看了一眼,挽起袖口准备开始搬,这时,管事的老板突然走了过来,他笨重的身子踩在木板上,喊了一声:“小祁。”

  祁玉抬头,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他虽然才十五六岁,个子却高。老板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清瘦的脸颊,只是看着人,他嗫嚅好久,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祁玉聪慧,又经历变故,见老板为难的样子,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他唇线略动,低声说:“是不用我了吗。”

  这句话无波无澜,却听的人有点心酸。

  老板叹了一口气:“隋家找我们了,因为昨天……我们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也没办法。所以……”

  码头的人都是附近的,差不多都知道祁玉家的情况。虽然心生不忍,但谁又敢在这年头得罪权势。老板从怀里拿出铜板,数了数,放在祁玉手心里,“这是这些天的工钱,你拿好。”

  祁玉低头看着手里的铜板说:“多了三个。”

  老板说:“拿着吧,我也没有别的能帮你的,也能让我心安一些。”

  祁玉下巴紧绷着,他盯看须臾,将手中铜板拿出来三个还给老板,转身离开。

  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

  老板看着那道挺拔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半晌,他朝着背影喊道:“小祁,离开镇子吧,去外面总比这里强。”

  祁玉顿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

  傍晚的时候,岑溪罩了个外衫,跑着去了码头。现在去的话,祁玉刚好还没下班,他可以坐在码头上看着他工作。

  时间如果来得及,他还可以喊祁玉来家里吃饭。

  他太瘦了,得补补。

  毕竟身体好了,才有精力学习不是。

  今日有火烧云,把整个港口染成了通红一片,岑溪瞧着开心,连步子都是轻快的。

  “你好呀。”

  岑溪举起手,给人打招呼,那个工头昨天他见过。

  “你来找小祁的吧。”老工头额上起了满满一层汗,抬头看见人,随手擦了一把说,“回去吧,他走了。”

  岑溪一顿:“这还没到下工点,怎么走了?”

  老工头说:“走了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他扛着麻袋,不看岑溪,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得罪了隋家,哪里还能安生。”

  得罪了隋家。

  又是隋镇川干的。

  岑溪这次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在烧的通红的镇子里,转身就跑。

  周围风景快速后退,脸上的汗珠流了下来模糊了眉眼,他找不到祁玉。

  直到他后来,凭借记忆中的地图跑到祁家的老房子。他看见祁玉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溪走过去,没说话,只是看着人,眼泪大颗大颗的向下掉,刚好砸在祁玉衣服上。

  祁玉显然一愣,冷酷的脸上少见地闪过一丝慌乱,他手忙脚乱的起身:“……你……”

  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笨拙的拿手擦着岑溪脸上的泪。

  岑溪哭的一哏一哏,好半晌才缓下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昨天推了李开奇……如果不是我……”

  他难受极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如果不是他,祁玉今天不会被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