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许还有补救,也许这事情也不是温苗做的,也许她也只是中间一环,就像是个鲁平一样。”贺瑱猛地睁开双眸,咬牙切齿地说着。

  陆何不忍戳破,可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样的概率又能有多高呢?恐怕不及万分之一吧。

  但他仍是抿着唇,点了点头:“也许是的。老大,你一向说得对。”

  贺瑱自顾自地念着:“如果真的是温苗,那她在离开酒店之后,半夜三更只能打车去周志忠那里,先查查她的动线吧。陆何……算了,我去吧。”

  陆何垂着头,不过点了一下。

  贺瑱连忙将这些安排了下去,调取道路监控、协调出租车、网约车公司,终还是拿到了温苗那天半夜从酒店后门离开,驶向周志忠小区的证据。

  等贺瑱拿着这些证据来找陆何的时候,陆何也心知肚明。他朝着贺瑱伸出手去,只说:“老大,把我拷上吧。我作伪证,即便不是有意,可也已成了事实。”

  可贺瑱却捏着陆何的警徽与警官证,紧咬着牙关说:“你……现在收拾一下,跟我去抓人。”

  陆何心痛得不能自已,可他还是像往常一般,敬着礼,耍着宝般对贺瑱说:“Yes Sir!”

  这或许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贺瑱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走出审讯室的,他披上外套,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同时也叫上了闻也一起去现场。

  他从未曾厌恶过任何一个女性,可温苗对陆何的做法,当真叫他想疯狂骂人。陆何好好的未来,就被她这么轻而易举地以爱为名地利用,毁了个彻底,再也不见天日。

  警车乌拉乌拉地开过环路,一直驶向了沣潭大学,到了温苗的宿舍楼前。

  可见到的却是早他们一步到达此处的消防车,和楼下铺着的充气软垫。

  贺瑱逆着阳光,仰头向上看去,就见得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迎风而立。

  她穿得单薄,瘦弱的身躯裹在略显宽大的衣衫中。被瑟瑟寒风吹拂,扬起一个裙边,显得如同一株洁白而脆弱的花儿一般。

  不用看清她的脸,贺瑱就已然猜到了那就是温苗。

  消防还在用大喇叭劝说着她不要跳楼,却有人疑惑为什么连警察也来了。

  这是……鲁平联系过她了?她知道事情败露到她身上,活都不想活了?

  贺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焦急万分的陆何:“我知道她如今在你心底还占据着莫大的空间,可你现在需要的是比她还冷静。”

  陆何也知晓,只是心脏砰砰跳动,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没法子,只能紧紧地咬住自己的舌尖,让疼痛和鲜血味道来压制住自己的绝望与崩溃。

  贺瑱和消防借了他们用的喇叭,朝着楼顶上的温苗喊话:“我和陆何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跟你私下说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在楼顶上单独聊聊?”

  温苗不动,只依旧定定地望着楼下,目光涣散而空洞,好像生死已然不惧了。

  贺瑱又说:“若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事情,咱们也可以直接这样聊。不过我觉得你不想的,所以你如果愿意让我们上去,你就往回退两步,走到天台的中间去。”

  温苗沉默了许久许久,终还是有所动作,听从贺瑱的话语,稍微往下挪动了几步。

  贺瑱见状,连忙丢下喇叭,拽着陆何就往楼上跑。早就有人守在通道处,只是每一次他们想要出去和温苗谈上一谈的时候,温苗都继续以死相逼。

  只是贺瑱二人来了,温苗却仍能站定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们。

  贺瑱让他们将天台的门关上,又往前挪了几步。

  温苗却步步后退:“别再过来了,再过来我还是会跳下去!”

  可她的语调也并没有那般肯定,她是个杀人犯,她也不能笃定贺瑱当真会为了人道主义,而在意她的性命。

  贺瑱又举着手,示意她自己身上连手铐什么都没带:“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我知道你都是被周志忠逼成这个样子的,你也是可怜人。还有就是,我们如果离门近的话,他们能听得清我们之间的对话,这样对你不好。苗苗,你不是个坏姑娘,我们稍微近点说话,不然总是扯着脖子,嗓子也疼,也容易被人听见。所以我们就挨近一点,就一点,好吗?”

  说罢,他又尝试着挨近了温苗一点,温苗这次终是没有再后退躲开。

  贺瑱长舒了一口气,又说:“周志忠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这几天也调查发现了。可是……你不该选择那么极端的方法。”

  温苗的身子又一颤,别过头去不看着他们二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么多年的羞辱……我只想要杀了他泄愤!还有我妈,我妈是被他传染了性/病,又被他气死的……”

  “我又能怎么办呢?”她想要勉强地牵起唇角,可却做不到,“贺队长,你教教我……”

  贺瑱义正言辞地说:“你可以选择报警,我们会帮你的。”

  温苗却是耸耸肩,嗤笑了一声:“报警……然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而后我就被千夫所指,我就成了那个被人口诛笔伐的小荡/妇?”

  她潸然泪下,如风中飘摇的桔梗花,看起来是那么洁白无瑕。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陆何,却发现陆何最以为傲的警徽都不在了。她张了张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一般,甚至还不曾等贺瑱开口同她讲述陈晓勤是多么勇敢的事情,她就开始疯狂了起来——

  “对,说实话,周志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小荡/妇!我是疯子、杀人犯,我真的就只是想让他死而已。他做了那么多黑心事,他早就该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吧?”

  “所以我穿着雨衣,剖开了他的胸膛,想挖出他的心脏看看,到底是不是黑心烂肠的。还有我啊,我这个人也是有病,哪哪都有病。”

  “是……最开始是他对我下的手,可后来我也变了,我也成了什么性/瘾癖,我发起病来,连自己的继父都勾引。我就像是那污泥,恶臭而又狡猾。”

  “还有你,陆何,你就是个被我利用到彻彻底底的蠢货——”

  “要不是看在你的警察身份上,我又怎么会看得上你?你瞧瞧你的模样,你癞蛤蟆也想吃我这块天鹅肉?你也配!我不过就是想要利用你做个不在场证明罢了,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盘菜!”

  贺瑱猛地转头看向陆何,只见得陆何面如死灰,眼角通红,整个人摇摇欲坠。

  可他又隐约瞧见了温苗抿着唇下的隐忍,她往自己的身上泼了这么多脏水,只是为了将陆何摘出去。

  贺瑱忽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无比希望此时此刻宋知意能在他的身侧。

  温苗的目光不住地落在陆何身上,可却不再和陆何对视。她害怕极了,可还要挺直腰杆站出来说这些话。

  贺瑱终是拉了拉陆何的袖口,给了他一个自己会去救人的手势,示意陆何继续跟温苗沟通着。

  陆何的双手都在颤抖着,他张了好几次嘴,却不知道该和温苗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