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如释重负。

  他猜的果然没错,从杜诩知道孙靖仁也喜欢男人的一刻起,他的状态就不对了。

  即便是自己不算懂情爱,可从前跟着贺母看得那些韩剧也让他明白杜诩当时的撕心裂肺是为了什么。

  只是……“我想他也很在乎你,不然他不会一个人顶下这么重的罪。”

  贺瑱笃定地说,即便是陈晓礼没有爱着杜诩,可他也是很在意杜诩的。他不希望杜诩受他所累,断送了大好前程。

  “我也希望你能将这话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没有人爱他的。”贺瑱一想起刚才陈晓礼对他的剖白,就又觉得心中酸得要命。

  杜诩紧攥着拳头,并不再言语任何一句话。

  贺瑱等了他许久许久,他又才开了口:“但是的确这个计划是我所想的,我爱他,所以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伤害过他的孙靖仁消失。我恨不得做这一切的人是我,可是……”

  “你们找不到更好、更快解决掉孙靖仁的法子了,对吗?”

  “嗯。”杜诩默认,“我洗过车了,我甚至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过了,分明没有的。可为什么你们会在其中搜到晓礼的毛发?这为什么?”

  “那缕发丝,是卡在你后备箱很深处的一个位置的,可那个位置是陈晓礼怎么躺也滚不进去的。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直到刚才才想明白。”贺瑱抬眸,看着杜诩的神色,他知道杜诩理应也明白了为什么。

  杜诩颓然地笑了笑:“如果发现不了后备箱这件事,那么我们两个一起好好活着。可如果发现了,那就是所有一切都是他做的,而我不过就是个被他利用的人罢了。”

  “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这缕发丝,我们根本就不会失败呢?”他只觉得陈晓礼傻,却并不怨他恨他。

  贺瑱没再开口去回复杜诩,可他知道——

  陈晓礼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也许是真的不想让陈晓礼和杜诩这一辈子再留遗憾,他第一次没有完全遵守章程,让两人带着手铐相遇在支队的走廊上。

  他故意放慢了步伐,甚至于停了下来,微微退后了一步。

  这也是他能够给予杜诩和陈晓礼最大的空间了。

  杜诩看着陈晓礼那瘦削的面庞,从前是那么清秀可爱,终是将自己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语说了出来:“晓礼,我很喜欢你,我很爱你。”

  陈晓礼的眼中尽是震惊,可逐渐,他朦胧的眼眸中便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所取缔。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了杜诩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却了时间,只觉得这世界空旋,只余下了他们两个人而已。

  贺瑱拦住了要去打扰的陆何,对着他摇了摇头。

  陆何也叹了口气,暗自期许有个好结果。可他也知晓,即便有了好结果,却也没了好未来了。

  陈晓礼终是回过了神,他却是凑上前去,微微抬头在杜诩的面颊上落下一吻。

  可他却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在那一刻间,所有的一切都释然开来。世间万物之重,也不再落于他二人的心上了。

  杜诩朝他笑笑:“晓礼,再见。”

  而后,他便与陈晓礼擦身而过,分别上了两辆不同的警车。

  贺瑱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已经快要到凌晨五点了。

  他面对着晃眼的电脑屏幕,白花花的结案报告上却是落不下一个字。

  他写什么才能让陈晓礼这个奋起反抗的受害者,能不遭受那么大的磋磨?

  他不知道。

  可他是个警察,他只能将一切都如实汇报,这才是对他身上的这身警服,对他重启的兄长警号所负责任的态度。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却还是重重地击打着键盘,将自己所想直抒胸臆的内容尽然写下。

  或许这些内容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可也许就会在庭审的时候被法官看见。也许那时候的判决,能让他们两个真的会再有相见之时。

  剩下的却还是那些该有的尸检报告、监控证据、痕迹检查等等,一一放入了附件当中。

  他检查着文档的数量,却陡然发现尸检报告似乎少了后面针对于死亡时间重新确认的部分。

  他拿起手机想给宋知意拨电话,可也忽而忆起他最后再见宋知意的时候是在鉴证科,而后他去逮捕陈晓礼,宋知意便没再跟上了。

  宋知意在这个阶段本就没什么事,现在估摸着也已经回家休息了吧。

  想及此,贺瑱还是放下了手机,准备去宋知意的办公室碰碰运气。

  可他不过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在拐角处瞧见了季朗星:“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说实话,他总是麻烦季朗星他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到底还是季朗星没开口,他先补充道:“那干脆别走了,反正都熬到这个点了,我们食堂六点半就开始供应早餐了,我请你再吃一顿食堂吧。”

  季朗星却没有像往常那般踊跃,而是眼底泛着贺瑱看不懂的光晕。

  他深深地望着贺瑱,目光炽热似是要将贺瑱烧出一个洞来:“学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贺瑱皱着眉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终究还是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你交换过来的时候?太久了,我也有点记不太清了。”

  “对,那一天你站在主席台上宣讲着,阳光就落在你的身上,将你照得如同神明。我就觉得……怎么会有你这么耀眼的人,所以我开始变着法子往你身边凑,只可惜那会儿我真的笨,学了心理学还是不会说话,让你一直跟我也是淡淡的。”

  季朗星笑了一下,似乎有些羞赧:“后来你让我来给支队做凶手画像,我其实挺开心的。那些饭吃不吃的,不重要,我只是想来多见见你而已。”

  贺瑱再顿感的人,刚经历过杜诩和陈晓礼的事情,如今大概也猜到了些许。

  他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便退后了一小步。

  季朗星又怎会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自嘲一笑。可他已经到如此地步,只得继续说:“学长,我想让你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