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贺瑱的房间,他第一次见得贺瑱这么放松的睡姿。那几日他们在平县酒店中,贺瑱从来都是睡得笔直,有一丝动静都会醒来的。

  而如今……贺瑱夹着被子,睡得打斜。他头发凌乱,一看就是滚了好几圈的样子。即便是宋知意打开了床头的灯光,也没让他感到半分刺眼。

  宋知意试图扯了扯他的被子,都没把他叫醒,反而他哼唧了一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宋知意听不清楚,就干脆就近凑到了他的面前。他呢喃着什么,又被宋知意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脸颊。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妄图将宋知意这只恼人的虫子赶开,却毫无作用。

  宋知意不向外放的他,只有这时候才能展露出些许心底最真实的念头。

  学着贺瑱昨晚的模样,宋知意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皮肤很好,手感更好。

  兴许真的被弄烦了,贺瑱蓦地睁开了眼睛。本是迷茫的双眸却在见得宋知意离得极近的一张漂亮脸蛋时,骤然清醒。

  “我操,你干嘛呢!”他倏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等大脑紧急开机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微微存留的疼痛感:“报仇是吧?我昨晚上掐你一下,你就非得捏回来是吧?”

  宋知意直接认下。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啊!”贺瑱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准备去摸自己的手机。

  他一向生物钟很准,如今被宋知意叫起来估计也是很早:“我爸让你来喊我吃早饭的吧,他们起的就是早。”

  宋知意却是将窗帘拉开了个细缝,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阳光,在这一刻刺眼地撞入贺瑱的眼眸。

  “十一点了,叔叔让我喊你起来吃午饭。”宋知意待他的眼睛适应了光亮,就拉开了整个窗帘。

  贺瑱瞪大了眼睛,连忙从充电器上拔下了手机,但其上偌大的11:09,也证实了宋知意没有讹他。

  他一头又栽了回去,在被子上拱了两下,才又说:“还得是家里的床,我在咱小区那除了熬了三五天夜外,都没睡这么香过。”

  他没换衣服,甚至只刷了个牙连脸都没洗,就晃悠着下了楼。

  贺母正在厨房和林姨一起忙乎着做贺瑱喜欢的饭菜,贺瑱就蹑手蹑脚地到她身后,抱住了她的手臂。

  贺母被他吓了一跳,锅铲都差点扔下。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说:“你这孩子,多大了也没个样儿。”

  贺瑱撒娇般地蹭了蹭她,又说:“多大了我也是我妈的宝贝。”

  贺母明显受用,却仍然状似嫌弃地推了他几下,又回头瞥了贺父一眼:“去,把你的衣服换了,回头你爸又要说你不如小宋。晚上还在家住吗?”

  贺瑱虚晃一枪,就用手从已经炒好的菜盘中捡了一块黑椒牛柳塞到嘴里:“住啊,干嘛不住?我就在家里睡得好!”

  但他还是顺从地听了贺母的话,回到楼上准备换衣服。一打开衣帽间,见得的就是各式各样为他准备的新衣服,春夏秋冬皆是齐全。

  贺瑱揉了揉眼睛,挑了个最舒适的长袖长裤穿上,就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他正正经经地和贺父打了个招呼:“爸,中午好。”

  贺父拿鼻孔搭理了他一下,继续和宋知意一人一个沙发相对看着书。

  贺瑱最不爱看书,从前好好学习也是为了取得个好成绩上警校,如今更是深谙实践出真知的理论。

  他撑着沙发扶手,目光一直在贺父和宋知意之间移动着,撇了撇嘴——

  这俩真像一家人。

  吃了午饭,宋知意便要告辞,只说要去机场接什么,贺瑱也没大听清楚。

  贺瑱用充满渴求的目光拦了几次都没拦住,只得眼睁睁地宋知意离开。

  见得宋知意走,他在贺父面前就又开始有些束手束脚了。还是贺母说了两句,他才灰溜溜地回了房间自己对着电脑游戏发呆。

  第二日便没敢再起的那么晚,和父母吃了顿早饭后,他就要去赴陈晓礼的约了。

  陈晓礼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不大的地方却建了七八栋挤着的楼。

  贺瑱拎着一个在半路买的果篮和鲜花下了出租车,趁着别人开小区门的时候一通走了进去。

  绕了挺久才到四号楼面前,他打眼就看见正张望着等候他的陈晓礼。

  距上次见面就也没多久,陈晓礼却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他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更像是风一吹就走了,脸颊都微微凹陷了下去。眼睛也有些红肿,似乎是熬了好久的样子。

  他本来想接贺瑱手里的水果,贺瑱却拒绝了他:“你别拎了,你那小细胳膊我都怕你拎折了。你这愁的啊?别愁了!”

  陈晓礼向他笑笑,又说:“没事没事,估计是对他的警告起作用了,也没再来过了。真的很感谢贺队长,麻烦你了。”

  贺瑱耸耸肩,不甚多语地和他一路爬到了六楼。

  陈晓礼掏出钥匙,在似乎有些生锈的锁孔里捅了半天才打开:“老房子了,也就六层还便宜点。辛苦你爬楼了,还不累吧?”

  “没事,就当锻炼了。”贺瑱环顾了一下四周,雪白的墙面一看就是新漆的,但其下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裸露的红漆,“这是之前泼的?”

  陈晓礼又从门里探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大红字写的死,把我妹吓得好几宿都睡不好觉。”

  接着他又朝着内里喊了一声:“晓勤,来客人了,就是哥哥跟你说过的那个刑侦支队的贺队长。”

  半晌都没听到回应,贺瑱换完陈晓礼给他拿的拖鞋,一抬眼就看见个轮椅立在他面前,上面坐着的是一个和陈晓礼七八分像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比陈晓礼更秀气一些,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神采。因为长期做轮椅,所以下肢已经退化很是纤细。

  她的脸色是没休息好的模样,有些怯生生的,但还是朝贺瑱伸出手去:“贺哥哥,你好,我是陈晓勤。”

  贺瑱有些讶异,但这些情愫很快就湮灭在了他的眼底。不知陈晓礼的家里竟然这么困难,妹妹还是残疾人。

  “你好。”他握了握陈晓勤的手,又不知从背后哪里变出一束小小的玫瑰花,递到了陈晓勤的面前,“第一次见面,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