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补充着宋知意的话,接着说:“这些马戏团成员,会有一部分使用咖啡因类的兴奋成分,但这些只能让自己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兴奋、集中注意力,很快就会被代谢掉了。就和我们日常和浓度高的咖啡,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贺瑱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本是垂顺的发丝顿时乱成一个鸡窝。

  他望着还剩下一小部分的血液样本,又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全部检测完成,再来和我汇报吧。”

  可等到的结果,却依旧不尽如人意。

  “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宋知意将所有人的血检报告都拿给了贺瑱看,“苯/丙/胺短时间是代谢不掉的,三到五天都还是可以检测出来的。除非此人早在一周前就停了,但是苯/丙/胺有依赖性,戒断也不是什么容易完成的事情。”

  贺瑱抿抿嘴,随手翻了翻报告:“那能接触到这头狮子的,除了马戏团里的人,没有别人了吧?”

  他说着,忽而又好像茅塞顿开般,手指在空中点了好几下。

  “对啊,马戏团里人的血液样本,又不全在这里!”他心里暗骂自己的愚钝,“那不是还有唐谦和已经死去的团长吗?他们两个的血液,可还没检测过呢!”

第35章 下药

  宋知意沉默片刻,也是点点头:“我也忘记了,是我的疏忽。”

  “哎呀,跟你有什么关系。”贺瑱连忙摆摆手,宽慰着宋知意,“我不也没想起来吗?还是我自己自说自话的时候,才提醒了自己。本来大家这两天就已经很紧张了,又没怎么休息,不记得很正常。真的就是睡少了,才会脑子不转的。”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替宋知意找寻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他这毛病,似乎在退烧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流鼻涕了。

  他从一旁抽出张纸来,不客气地在宋知意面前擤了起来,声音嗡嗡地又说:“鼻子都快擤破皮了,真疼。”

  宋知意不知道又从哪个百宝袋里摸出个护手霜,递给贺瑱:“涂上点,稍微缓解一些。”

  “行。”贺瑱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护手霜,挤了一些抹在鼻尖附近。可还没等这坨乳液完全吸收,他的下一波鼻涕又要流出来了。

  他烦不胜烦,怒骂道:“真想给这个鼻子割了,真烦,流流流的没完没了!”

  宋知意看他有趣,又笑说:“你现在流的鼻涕,可是之前为了帮助你退烧而战斗的白细胞尸体,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贺瑱听罢,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揶揄道:“宋大法医如今也会开玩笑了啊?真是罕见。不过说真的,你就应该这样,成日里对别人的时候,比今天这天气都冷。”

  他自己说完,打了个寒颤,又抖了抖身子,蓦地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宋知意待其他人的时候的确冷若冰霜,可好像对自己总是有浅浅笑意的。

  这么不同吗?

  难道……

  贺瑱抿抿唇,有些古怪地看了宋知意一眼,可宋知意仍是那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紧张的姿态。

  他咂了咂嘴,又抽了抽鼻子。难道就是像自己欣赏宋知意的法医技术一般,宋知意也十分认可自己的刑侦逻辑和办案效率?

  大抵是这样的。

  他撇撇嘴,既然琢磨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有这个时间功夫去想宋知意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倒不如多考量一番案件的情况。

  到如今为止,他们还不曾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所有的一切皆如同散沙,完全拼凑聚合不到一起。

  “我现在去给医院打电话,看看那边还有没有留存唐谦的血液样本。毕竟他大出血,失血过多输了很多血,现在再去抽取,恐怕也没什么作用了吧。”贺瑱拿出手机,就与医院沟通起来。

  宋知意在等着他的反馈结果,不一会儿就见贺瑱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贺瑱撂下电话,又说:“医院说虽然没有样本留存,但是当时因为并不知道唐谦的血型,和有没有其他的基础病,所以是抽血检测了的。但是的确没有任何苯/丙/胺的成分在,所以……”

  “只剩下已经死了的团长了。”

  宋知意了然,他顿时折返回自己的解剖室中,一个人将放在冷冻柜中团长的尸体取了出来。

  死亡会冻结死者死前身体上的一切真相,直到有人将其挖掘出来。

  宋知意看着解剖台上躺着的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开始了二次解剖,并取下组织做病理与毒理检测。

  也许他们真的都太过于想当然了,不曾想过这件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惨案,竟然还有这么多值得挖掘的可怕内核。

  贺瑱撑着身子等了好几个小时候,检验的结果终于出来。

  可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就是团长的身体里也没有苯/丙/胺存在过的痕迹。

  贺瑱拿到报告的一瞬间,就陷入了许久的缄默之中。这样的结果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们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一处戛然而止了。

  即便是想要抽丝剥茧,他也得先寻到那个丝线的头才行。

  他揉着又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发烧还没有好,怎么这般头大。

  “唐谦说狮子是在下午吃过饭之后,突然精力充沛的,所以那顿饭就是关键。可是老虎和棕熊就没事,那么肯定确定是单独下给狮子的。”他撑着下颌,目光涣散地和宋知意讨论着。

  宋知意的目光落在贺瑱展开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上,那里潦草地记录着自唐谦口述而来的线索。

  他的指尖不禁敲了敲桌子:“狮子没有被处理掉,就不能解剖。但是我们已经检测了它拉出来的粪便,里面却是含有没有被代谢掉的苯/丙/胺。所以是吃下去的,这点没问题。”

  贺瑱撇撇嘴:“然后唐谦又跟我说,驯鸟师和团长都曾靠近过那些猛兽呆的地方。算了,还是先请驯鸟师回来聊一聊吧。”

  “先等等。”宋知意却打断了他,“如果唐谦说谎呢?”

  贺瑱顿时一惊,浑身战栗一下:“你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我一直觉得,唐谦那么爱惜他的动物,应该不会用动物做文章。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当真有些奇怪的。故而我心里对他也还是一直存疑的,但却又只是直觉罢了。”

  但是破案并不能只依靠直觉,如今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唐谦这个受害者,更何况他还为了救人,而失去了自己的小臂。

  任凭谁都不会觉得,是唐谦自导自演这一场戏的。

  贺瑱踌躇了一下,还是播了内线电话给陆何:“把斯普瑞斯团里的那个驯鸟师叫来一起聊一聊吧。”

  陆何依言便叫上一个同事,立马和他一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