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起了身,去客厅里给他拿了手机,上面就只有陆何发来的消息:老大,血检已经全部采样送去检测了,但是还要一段时间。我先回去睡会儿,会随时关注结果的,你好好养病休息!

  贺瑱看了眼凌晨三点的时间,还是按灭了屏幕,没有再回消息去吵醒陆何好不容易得来的睡眠。

  他其实没那么困了,但是看着眼下已经隐隐透着青色的宋知意,还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好困,我要再去睡会儿。我明早再回家里收拾换洗吧,你快也回去睡觉吧,别打扰到我了。”

  口硬心软的话语,宋知意不知道听他说了多少次,自然是顺从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堪堪进入浅眠,却依旧保持着时刻的紧绷感,随时能醒来去查看贺瑱的动静。

  贺瑱关了灯,闭着眼睛休息着,可困意却也逐渐席卷了他,再睁眼就是天大亮了。

  他伸了个懒腰,摸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和他平常闹钟养成的生物钟差不多,八点刚过了两分钟。

  他下床塔拉上了拖鞋,这才注意到昨天晚上他竟然是在宋知意家中的主卧睡的。

  那……他岂不是直接睡了人家宋知意的床,还因为退烧落汗,把人家的床单、被子都浸湿了?

  尴尬到无地自容的感觉,终于笼罩住了他。

  在当宋知意和他打招呼的一声“早”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没醒。

  “算了。”他拍了拍自己不再滚烫的脸颊,“反正我是病人啊。”

  理不直气也壮。

  宋知意已经做好了一桌早餐等着他,清粥小菜的,确实也适合他这刚退烧的人。

  贺瑱用了给他特意准备的新牙刷刷了牙,又随便在脸上抹了点水,就当做是洗脸了,这才敢上桌。

  他稀里糊涂地扒拉了几口,刚退烧的味觉也不算灵敏,只要吃饱了就行。

  迅速吃完饭后,贺瑱就准备回自己家里洗个澡,换下衣服。

  只还未曾出门,宋知意又嘱咐了一句:“洗澡水记得一定要开热一些,别洗冷水澡。”

  贺瑱的脚步一顿,心里有些忐忑地发毛。他甚至以为他自己因为洗冷水澡而发烧这件事,被宋知意知晓了。

  可看着宋知意的表情,又仿佛只是关心,他又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他的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只是走个过场,让他有个机会与理由同宋知意吐露心扉罢了。

  贺瑱将自己收拾妥帖,清清爽爽地准备出门,却不曾想到接到了医院的通知——

  唐谦醒了。

  他顿时有些想笑,之前自己死也不愿意去医院,可如今又不得不走一趟。

  他没犹豫,直接下楼敲响了宋知意的家门:“我得去趟医院,唐谦醒了,我要去做笔录。”

  宋知意嗯了一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贺瑱开门见山:“陆何昨晚带人去采集了马戏团成员的血液样本,今天检验科应该就能出结果,帮我去盯着看其中是否有人的血液中有……苯/丙/胺。”

  “好。”宋知意应了声。

  两人分头而行,贺瑱一个人便到了医院。

  唐谦刚刚从ICU被移到了单人加护病房,护士嘱咐着贺瑱说他刚醒,可能有些记忆混乱或是受不得刺激的情况存在。

  贺瑱点头表示理解,推门而入。

  唐谦整个人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是当时在舞台上,又于狮子口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人。现场所有近距离观察,以及狮子状态的了解,都得靠他的口述了。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贺瑱缓步走到唐谦的跟前,拉了把椅子随意坐下。

  兴许是昏睡的太久了,唐谦听到椅子磨地的嘶啦声,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好吧,就那样。那种场面下……能活着就不错了。”

  贺瑱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左手小臂,末端正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他也看到贺瑱的目光落在那处,不由自主地缩了缩,眼底神色阴暗不明,可自卑之色却溢于言表。

  贺瑱忙不迭地将目光重新投在唐谦的脸上,又和他说起了狮子的现状来打破现有的僵局:“你的那头狮子现在是关在我们队里后院,活着呢,放心吧。”

  唐谦眼中这才有了光:“那就好、那就好……真的谢谢你!”

  贺瑱搀扶着他半坐了起来,又在他的身后垫了两个软枕,问道:“你对当时舞台上发生惨剧时候的印象有多少?”

  唐谦努力地回忆着,绞尽脑汁才又说:“其实我当时也被吓坏了,记忆也有些混乱。但是我依稀记得,狻猊在被闪光灯晃到之前,就有些不太寻常。我记得……你还问过我呢。”

  贺瑱点点头,又问:“什么样的不寻常?”

  唐谦抿抿唇,将自己的记忆展开:“其实我跟你说了谎,那时候我不是告诉你,狻猊只是困了,我给他喂点肉就会好吗?但是其实——”

  “其实它从下午吃过饭过后,就开始有些异常亢奋了。莫名其妙地在笼子里四处乱转着,不时地用头撞击笼门,想要挣脱。还一直嚎叫着,让我有些控制不住。”

  “所以我晚到了很多,就是因为我在来之前给他注射了少量的镇定剂,但是还是没控制住他。我在来的路上,他也一直在车里嘶吼。”

  “我还从监视器中看了好几回,在路上把车都开得歪歪扭扭的,差点还撞到护栏上。还是别人鸣笛提醒,我才回过神来的。”

  这点他说的和贺瑱印象中并无差别,也验证了贺瑱当时听到的野兽嘶吼声,就是来自于那头名叫狻猊的狮子。

  唐谦又继续回忆着:“因为狻猊这个状态,所以马戏团里的那群人一直在不停地咒骂他。没有办法,我只能在演出开始前,又给他注射了一些镇定剂。”

  贺瑱了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让我再给他打麻醉剂,是怕你今日注射的加上我打的,直接会过量让它致死。”

  唐谦叹了口气,又点点头:“但我不敢跟说,更没机会说。但是我醒来想了很久,我觉得这件事不能瞒着你们。”

  他说得极其真诚,可贺瑱的目光却落在他未锁的手机屏幕上,那里似乎正在讨论着这件狮子咬人背后的真相。

  只是他还未看清,唐谦就已经留意到他的目光,光秃秃的左手都想要伸出去帮忙,灭掉亮起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