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听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看着宋知意的嘴一张一合,好似听懂了,又全然没明白。

  可是他知晓这并非一件简单而又普通的案件,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先行封锁所有消息,将此事往上汇报,等领导们定夺。

  还有就是……涉及毒品的案件,他应该越早抽身越好。他不能沾上一点,他真的害怕了。

  宋知意见贺瑱的脸色愈发沉了下来,也知道他心中有了盘算,便不再多言,只说:“如果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随时问我。”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抚着贺瑱的情绪,可终归还是收了回来:“贺瑱,我一直都在的。”

  贺瑱紧抿着唇,不曾多想宋知意话中的含义。他眉头蹙起,之间不住地在桌子上敲打着,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进了旁人心底。

  许久,他才又缓缓开口:“除了你和检验科,这血检结果还有没有别人知道的?”

  宋知意摇头:“没有,检测是我亲自做的,所以……检验科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好。”贺瑱腾地站起了身来,“谢谢你,知意。这件事情先谁也不要说,等我确认了再做定夺。”

  他蓦地掏出了手机,想要编辑信息给方局长,最终还是回到自己办公室,找了内线电话拨过去:“方局,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需要我们面对面详谈一下。”

  方局长也鲜少见贺瑱这么郑重,一向吊儿郎当的人突然收起了对着自己的嬉皮笑脸,他也大概猜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取消了下午所有的会议,赶到刑侦支队和贺瑱在支队的会议室中碰了面。

  贺瑱将会议室上锁,和宋知意一同面对着方局长,将那页检测报告推至了方局长的面前:“斯普瑞斯马戏团的狮子伤人案,已经上升到了毒品层面,您看看下一步我们需要如何处理?”

  方局长也是一震,立马挺直了脊背。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从兜里摸出并不常用的眼镜戴上,仔细地看了狮子的血检报告。

  “这件事……除了你和小宋,没人知道了吧?”方局长撂下纸张,也问出了和贺瑱同样的问题。

  “没有。”贺瑱笃定地说道,他完全相信宋知意不会对他说谎。

  方局长摘下眼镜,搓了搓鼻梁上的压痕。他也想了许久,才说:“小贺,狮子案的嫌疑人们……先去让他们做血检,但是就按照普通兴奋剂的说法去做。然后这个毒品案……唉,你别跟了,放给别人吧。”

  “我……”贺瑱有些欲言又止,他的指尖深深地抠进了掌心之中,指甲扎出一道深深的血印来。

  他沉默着,不曾对此做出任何的答复。

  方局长看见他的模样,又是叹气,从椅子中将胖乎乎的身躯挤出来,又拍了拍贺瑱的肩膀,说道:“就这么定了吧。”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开,回去再向自己的上级领导汇报这件事。

  可不等他出门,就听见贺瑱坚定的声音:“方局,这起案子我想跟。”

  方局长不知道贺瑱下了多大的决心,但看着站起来的贺瑱通红的眼底和紧绷的五官,他也看清了贺瑱并非一时冲动。

  但他仍然没有给贺瑱准确的答复,只是说:“你回去问问你的父母吧,如果他们也肯让你跟这个毒品案子,那么……你就去做吧。”

  贺瑱也明白这是方局长给他最后的让步,这个胖乎乎又笑面虎一般的男人,也总是会在黑暗中保护着他的。

  他的眼眶有些湿,酸胀疼痛的感觉愈发剧烈地迸发在他的整个后脑处。

  他眼前忽然有点黑,猛地扶住了桌角才不至于让自己歪倒下去。

  “没事。”他制止了宋知意上前来扶住他的动作,坚定的就如同他和方局长表明自己立场那一刻的时候一般。

  宋知意垂下的眼眸中似是包罗万千,只他却不曾知晓贺瑱和毒品从前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想问,却不敢,只能期许着贺瑱能有朝一日愿意亲自开口同他说清。

  贺瑱自己又寻了把椅子坐下,他扯了扯宋知意的衣袖,又说:“你先出去吧,我打个电话。”

  “你一个人可以吗?”宋知意的担心写满了整张脸。

  贺瑱摇摇头:“没事,能有什么事儿?真的,我壮的跟头牛一样,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看着宋知意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笑道:“行行行,知道你关心我,十分钟我要是还没出去,你就进来找我。宋大法医,这样可以不?”

  宋知意终是拗不过他,出了门,仍在会议室外等他。

  贺瑱的共情力太强,其实真的不适合做刑警。可他又太聪慧敏锐、逻辑缜密,经常能察觉到别人意识不到的事务,又太适合做刑警。

  这样拧巴的个性在一个人身上呈现,实在叫人担忧。

  宋知意望着会议室中亮起的灯,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十一点整。

  可一直等到了十一点过十一分,贺瑱仍未曾从会议室中离开。宋知意也不再等下去了,疾步就向着会议室的门口走去。

  只他刚刚拉开门,恰好就瞧见了也正欲出来的贺瑱。

  但他还未曾松口气,就听见贺瑱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一头栽了下来,落进了他的怀中。

  身子滚烫得要命。

  贺瑱开门的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黑。他不曾瞧见什么,更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只下意识地叫了宋知意。

  也许在那一刻,他的心里已经将宋知意纳入了身边最可靠的人选之中了吧。

  不知缓和了多久,也许三十秒或是一分钟,他又逐渐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他的鼻腔中嗅着的是专属于宋知意的那股雪松与白茶交融的味道,而牙齿似乎啃在了一块有些硬的肌肉上面。

  贺瑱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挣扎的动作却让宋知意微微松开了一些,但仍不放开他的身体。

  宋知意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之上,语调中带着点急迫:“贺瑱,你发烧了。”

  “哦。”贺瑱应了一声。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他从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哪里都不太舒服的样子,就连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像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