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本来期待万分的脸,在看见保温桶里的白粥时,顿时垮了下来。

  宋知意拿了个勺子,挖了一勺还散着热气的粥出来,轻轻吹了下,递到贺瑱嘴巴前。

  见他犹豫,手腕微微抬了抬,轻声而又温柔地说:“啊——”

  贺瑱虽然不想喝粥,但他看着宋知意这幅哄孩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乖顺地张开了嘴。。

  顿时温热浓稠的白色液体,就沿着他的食道滑了下去。刚刚好的温度,合着刚刚好的调味,叫他立马眼前一亮。

  那其实并不只是白粥,微微带着点咸味和肉香,充斥着他的整个口腔,叫醒了他的味蕾。

  “你现在不太受得了太多的食物,我就用鸡丝、香葱调了味,又过滤了一下就剩下熬得粘稠的大米。温度可以吧?”宋知意不过轻飘飘地一句话,贺瑱却品出了他为了这碗粥花费了很久的时间。

  他连忙又喝了几口,朝着宋知意竖起了大拇指。

  也就是竖完,他才想起来,他伤得是喉咙,可从不是手。他让人家宋知意喂着吃……不太好吧?

  贺瑱陡然有点尴尬,他制止了宋知意继续喂他的动作,想要顺手将保温桶接过来自己吃。

  可那保温桶就像是被牢牢钉在宋知意手掌心中一般,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抢不过来。

  眼见着粥在其中晃悠了几下,险些要泼出来撒自己和宋知意一身,他还是松了劲儿,不再和宋知意争抢。

  宋知意愿意喂就喂吧,他自己还乐得个清闲呢。

  随后,他就干脆不看了,宋知意喂到他面前一口,他便就着宋知意的手吃上一口,顺便继续玩玩手机。

  不多时,那一整桶的粥已经吃得见了底。

  贺瑱轻轻地打了个饱嗝,但也知道这东西并不禁饿,恐怕没两个小时他的肚子又会咕咕叫了起来。

  宋知意转身收拾着,贺瑱就仰躺在病床上揉了揉肚子。看着宋知意披散着及肩发丝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宋知意的贤惠。

  他又扣了半天,在手机上删删改改,后来干脆直接把自己和陈晓礼的对话框调了出来,等宋知意回过头的时候递了过去。

  宋知意瞥了一眼,就说:“杨宝胜本来就有肾病,常年不去医院拖得更是严重了。当时犯病,送去医院控制住了。不过现在他看着也是外强中干,以后不做透析也活不长了。”

  贺瑱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地鼓成一个圆。

  只是也不知道杨宝胜能不能活过他的肾病了。等判决下来,就凭借他杀了这么多人,大概结局也是死刑的。

  但贺瑱仍觉得这一家子人都也可怜,各个生病,可却害怕医院,最终平白葬送了五条性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贺瑱没再给陈晓礼回复杨宝胜病的事情,只是对他说了声多谢,说明不用再帮着自己了。

  陈晓礼没多言,只说了些让他如果再有什么需要,就及时联系的客套话罢了。

  剩下的就交给公关部门吧,方局长也不是吃素的,不会看着那些媒体大肆传播对公安系统不利的传言的。

  贺瑱垂着头,有些沉默。他只要一想到文老师的事情,就觉得心中窝着一股子酸涩与难受。

  宋知意并不多言去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用陪伴来彰示一切。

  贺瑱一向自我调节能力强,过上些时间他就能缓和过来了。

  他忽而想起张棠棠说杨昀尸检的事儿,又连忙打字:对了,杨昀那孩子是死于肺炎的吧。

  宋知意点了点头:“也可怜,本身不算多么严重的病,是被他父亲拖死的。”

  贺瑱一双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真的恨毒了杨宝胜这个人。

  想想那天文老师去船上看望杨昀,想着杨昀的病理应快好了。如果没好,他也愿意出钱带杨昀去医院好好看病的。

  可是呢……文老师去的时候,就如同他一般,只看见了杨昀那小小的又冰冷的尸体。文老师那么珍视的孩子,就在他眼前丧了命,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呢?

  那时候,恐怕文老师伤心落泪,根本注意不到身后的杨宝胜,亦是可能他根本不曾想过杨昀的父亲会对自己下手。

  他根本没有反抗,就被夺去了性命。

  贺瑱深深地记着他看清了文老师倒下的那片血迹位置,他在脑海中模拟过了无数次。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文老师直到死去,都一直望着的是杨昀的方向。

  他到死最放不下的,永远是他的学生。

  贺瑱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纱布,又打字:对了,他割我用的刀和别人的似乎不一样,证据都集齐了吗?

  宋知意知道他即便受伤严重,也一直担心着案情的事情,倒不如让他去看看的心安,便说:“等你上午换过药,下午我带你回去看看。”

  贺瑱顿时乐开了花,即便他发不出声音,也能呵呵呵地笑着,只是听起来声音着实有点诡异。

  他删删改改好几回,想写“你真是个好人”,又觉得好像侮辱了宋知意去。最终落下了三个字——

  好兄弟!

  宋知意看了看那三个字,又看了眼贺瑱,无奈地叹了口气。

  贺瑱立马又打字:你别叹气啊,我不给你惹事。放心吧,出事了算我的。老叹气,可让你这张漂亮的脸不好看咯!

  他决定以后不再以貌取人了,但是……也有可能宋知意只是那个唯一,唯一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

  如果宋知意不是个男的就好了……

  贺瑱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但看向宋知意那比他这183还高上些许的个子,和自己都挣脱不开的力气,还是打了个寒颤。

  他想什么呢?宋知意还是个男人好!

  上午医生来换了药,拆纱布的时候贺瑱忍不住去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以为并不严重的伤口上,如蜈蚣般爬了七八针。缝完针的伤口皮肉仍是有些外翻着,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来,横在他的脖子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