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就瞧见宋知意脸色阴沉地跟在人家身后了,就也猜到总会有个人为他答疑解惑。

  他可怜兮兮地对着宋知意眨了眨眼睛,讨好似的妄图哄着莫名生气的宋知意。

  他哪里知道宋知意为什么阴恻恻的这么吓人?平常出任务,受个小伤不也是正常的事情嘛。

  贺瑱坐在床上,探身拽了拽离他有三步远的宋知意,扯着他在自己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阿巴阿巴地张了半天嘴,努力地想问他自己到底为什么说不了话了。

  “你被杨宝胜割喉的时候,刀子正好偏着扎到声带上去了。本就受了点伤,你又扯着嗓子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就撕裂了。”宋知意正襟危坐着,并不愿意扭头看他。

  只是叹了口气,又说:“好在不算是什么严重的大问题,修养个两周就应该能好。你说你逞什么强,你……”

  宋知意的心是乱的。

  天知道当时他跟在陆何身后进门,看见全身失血、脸色苍白的贺瑱摇摇欲坠的模样,有多害怕!

  他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就再这么永永远远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然停止了跳动,恨不得是自己替代贺瑱倒在那里。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任何事情,也顾不得什么危险警告,只拼命地冲上前去,紧紧地环抱住了贺瑱,捂住了他仍在渗血的伤口。

  就像是死死地抓住了他的一切,不能再放手。

  任凭其他人如何劝阻,想要拉开他将贺瑱送上救护车,他依旧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地环抱着贺瑱一步步地送他到了车上。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那一刀并没有伤到任何的大血管和气管,只是偏颇到了声带上罢了。

  那时候,宋知意在想着,就算是贺瑱一辈子不再能说话也好,也无所谓。他愿意更想要做贺瑱的声音,即便他从不曾愿意与旁人有过多的交涉过。

  他垂着头,眼角似是有些红意,却感觉自己身上被扯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宋知意偏过头,就看见贺瑱不知道从哪里把他的手机翻出来了,正理直气壮地等着自己给他解锁。

  宋知意无奈,随手输入了几个似乎是日期的数字后,就打开了锁屏。

  贺瑱无声地咧了咧嘴,打开备忘录敲下几个字:我也不知道我手机去哪了,只能用你的了。所以宋大法医是在担心我吗?

  宋知意没点头,更没别的动作,只是仍有贺瑱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拿给自己看。

  贺瑱看他没反应,噘了噘嘴,又拿回来继续打字:我一向运气好,命大着呢,死不了的你放心吧!

  打完,他似乎觉得不够可爱,不能挽回自己在宋知意这里的形象,让宋知意肯继续留在他们队里,干脆又在后面加了个:嘿嘿(*^▽^*)。

  怪可爱的呢。

  贺瑱自己也这么觉得,宋知意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自己为了留下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吧。这么大的诚意,他就不信宋知意还非得走!

  宋知意终是应了他的话,又说:“还好你没事,不然……”

  他的话戛然而止,不然什么?

  不然自己没有后悔的机会,还是不然自己恨不得和他一起离开?

  可话到嘴边,只能变成:“不然陆何他们要多担心。”

  贺瑱耸耸肩,不信他的,又在备忘录上打字:你不担心我?

  他可自信了。

  再说了,就看宋知意那副生人勿进圈着自己的模样,怎么可能不担心他?

  宋知意顿了又顿,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贺瑱立马喜笑颜开:其实我也没逞强,毕竟当时时间紧任务重,我也要求增援了,但只是没我到的快而已。我本来就想去探查一下的,也没料到会有杨宝胜背后偷袭这一遭。说真的,我当时躲了,也没想到真这么严重的。我发誓,真的!

  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知意的脸色,见他不再那么难看后,又放心地继续敲字:再说了,要不是你被堵在育翔小学门口出不来,我怎么会单打独斗呢。要我说,就怪你,你得赔我!

  宋知意看了他许久,看得他有些发毛,甚至想要自己是不是应该撤回自己刚打的字,就听见宋知意又是轻声回应了一句:“好。”

  贺瑱立马借驴下坡、得寸进尺:那你留下来吧,我们支队真的挺好的。

  宋知意仍是那句:“好。”

  贺瑱眼睛立马亮得像有星子落入其中,转身就抓住了宋知意的胳膊。他妄图阿巴出两句话来,表达对宋知意同意了的这件事的欢喜雀跃,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他现在的不方便了,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

  宋知意瞧着他又摸自己脖颈处纱布的模样,似是有些忍俊不禁。他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又说:“你好好休息吧。”

  贺瑱立马头摇得像拨浪鼓,急慌慌地打字:我没什么事了,不用住院,我现在能出院吗?杨宝胜那边我还没跟着审讯,陆何不一定行。

  宋知意根本不看他渴求的目光,直截了当地摇头:“不行。”

  贺瑱沉默:……可我真没事啊,你看我活蹦乱跳的,我嗓子眼都不疼。你也知道的,杨宝胜害死了我最敬重的老师,我没法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抽身,袖手旁观的。

  宋知意自他指间抽出了自己的手机,又指了指他的纱布处:“渗血了。”

  趁着贺瑱有些迷茫,去看床头刻意摆放的镜子时,转身出了门。

  见得自己的纱布仍是一片雪白,没有半点渗血的迹象,立马明白宋知意也是故意骗他的。

  他忍不住笑意,原来宋大法医这张清冷漂亮的美人脸下,似乎也有不同呢。

  隔着病房那小之又小的窗户,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手机,似乎在上面敲打了几个字,随即贺瑱床头柜的抽屉里面便叮当响了起来。

  是贺瑱熟悉的微信提示音——

  “杨宝胜的案件闹得颇大,方局长已经决定先押后,将所有的证据链都闭环之后,再行提审,你安心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