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知意看着贺瑱长腿一迈,就蹬上了那辆小巧的电动车,他忙从车后座拿出头盔替贺瑱好好戴上,又说,“陆何刚才和我说,老王的监控录像中并没有任何信息,但是老王失踪了。”
贺瑱的动作一顿,摸到头盔系带的手与宋知意的指尖撞了个正着:“你怀疑他的失踪也跟这个案件有关系?对……的确如此。毕竟渔民的身份按照凶手的思维模式,就是属水的。所以他去绑了老王也无可厚非,我会多留意他的踪迹的,只希望我不会去的太晚了。”
他沉思须臾,又抿唇说:“算了,还是让陆何别一起跟着去现场了,让他派些人来现场支援我就行。他的话……帮我跟他说,让他好好调查清楚老王失踪还是不是另有隐情就行。”
他心中莫名觉得老王或许和这件事的联系并不大,但也完全不能掉以轻心。
他啧了一声,歉意地看了宋知意一眼,而后立马就拧动了电动车的把手,从一旁的小路钻了出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骑电动车,刚开始他甚至有些觉得自己控制不住速度,东倒西歪的差点碰到行人。可不出两分钟,就逐渐掌握了平衡的技巧,他又将速度加快了许多。
现在正好是晚高峰时期,大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忽而有些庆幸自己骑的是这个电动车出来了。
他依靠着自己从小在沣潭长大的记忆,不用电子导航,就直接从大街小巷中穿梭而去,不出一会儿就将车停在了海边的小路上。
天边黑漆漆的,和海平面相接,叫人看不清、分不出。只有远远的一处灯塔,微微闪烁着点点荧光。
杨宝胜的家,就飘在这海面上。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他从来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家。他的家,就是在沣潭海边众多的小船其中一艘上。
当时在育翔小学看到这样的登记信息之时,他心里也是梗了一下。他从未曾想过犯下三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竟然就住在这么困苦贫寒的地方。
他从前是有一个房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的。直到三年前,他的老婆得了癌症,他倾家荡产,卖了一切能卖的东西给她治病,可她还是死在了医院里。
再之后,他就没有家了。
代课老师也是刚毕业的,这些信息还是之前文老师家访调查每一个学生的时候才知道的。他告诉了那些老师们,并不是想要让他们对杨昀多关怀,只是想让大家都不要因为他单亲又贫穷而歧视他罢了。
贺瑱深吸了口气,望着停泊在岸数不胜数的渔船,可他已经从文老师对杨昀详细的家庭记录中,知道了是那一艘画着蓝色小花的船。
那朵花……是杨宝胜妻子在临终前撑着孱弱的身子和杨昀一起画下的。
他不知道蓝色的小花在这样的深夜里有多难找,又或者说蓝色的小花会不会根本已然被海水冲洗殆尽。
可他还是揉了揉眼睛,一艘艘地看过去,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很多渔民都习惯了捕到鱼,就当即在船上宰杀处理了。贺瑱只觉得满鼻腔都是血/腥腐/臭的味道,根本分辨不出来哪里有可能是第一现场。
但也许是冥冥之中文老师在天上指引着他,他依靠直觉选择了右手边的位置看去。
手机的灯光太过微弱,仿佛要在被这海天一片的黑所吞噬,可点点星光亦是能照亮他的前路。
就像是文老师从来不会放弃他的任何学生,贺瑱也学会了不放弃任何一丝有关于凶手的线索。
终是让他在恍惚一抬眼间,看见了挤在两艘渔船中间的那一艘,浅浅的蓝色洇染在船身,小花宛如浮萍般在平静的波浪中上下。
贺瑱当即便确定了那就是杨宝胜父子两个所居住的船,他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一艘上踏了过去,在试图跳上蓝花小船之前,他将配枪上了膛。
第25章 药引
就算杨宝胜再可怜,他也是杀人凶手,罪无可恕。如果他有强烈反抗的意图,贺瑱是可以选择在那一刻将他击毙的。
那样也算是亲手为文老师报了仇吧?贺瑱抿抿唇,使劲儿摇了摇头,立马将这个黑暗的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不论如何,他们骅国都是以人道主义为上的,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突破自己一直所遵循的道德底线。那样的他,也是文老师所不想、不齿的了。
贺瑱闭气凝神,多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气息,蹑手蹑脚地踏上了蓝花小船。
小船其实不算小,船尾甚至还有两间屋子,应该一间是船长室,另外一间就改成了父子俩遮风挡雨的卧室。
贺瑱躲在船头,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卧室。只是愈发靠近,他就更加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
他顿时心下一紧,怀疑又有一个人遭遇不测,唯恐就是老王。
他紧抿着唇,将配枪顶在手上,自黑乎乎的舷窗往内望去,可微弱昏黄的灯光中,他只能看见小小的孩童盖着被子躺在屋里,并没有杨宝胜的身影。
他稍有疑惑,却推开了并没有上锁的房门,顿时一股刺鼻的尸臭味席卷而来,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被恶心得直皱眉头,可环顾四周不仅没有杨宝胜的身影,更没有任何的尸体。
那么就只剩下——
贺瑱咬着后牙,缓步向那个盖着被子、脸色如死灰般青白的孩子而去。
他猛地掀起被子,就见到的是杨昀已经开始腐烂生蛆的尸体。在掀开被子的同时,一部分腐败的皮肤就黏在被子上,被生生撕了下来,露出黄白的肉。
甚至还有两条蛆粘在被子上,随着贺瑱的动作落在了他的脚边,肆无忌惮地蠕动着。
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仍然有些面对不了这样的场面。
这个孩子可能在几天前就已经死了!
杨宝胜再杀多少人,用多少人的鲜血献祭,都无济于事,根本救不回来他了!
只是他不明白,杨昀是死在文老师之前的,杨宝胜为什么还要害死文老师?难不成他还觉得,只要他杀够了人,献祭了足够多的鲜血,杨昀就还能死而复生吗?
他到底有多么的愚不可及?!
贺瑱强压下心底地动荡,深深地合上了双眼,他不忍再看下去,更无法再构想下去。他生怕再继续,又会对杨宝胜产生那无法克制的恶意来。
杨昀的尸体骨瘦如柴,明明像他这般大小的孩子不论身上如何,双颊都应是肉嘟嘟的。
可杨昀的脸却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就如同枯骨一般,似乎在死前除了没有去医院看病、吃药,他恐怕根本连饭都没有再吃上一口。
贺瑱甚至想象不到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死去的,分明代课老师说他当时只是轻微感冒咳嗽,理应去医院开些药、输点液就能好的。
可就是因为杨宝胜的妻子死在了医院里,所以他觉得医院里的所有医生也不能救下他的亲人,更是坑害他全部家产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