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局长眯着肉挤得一条缝的眼睛,点点头:“去吧去吧,早点破案。”

  出了门就瞧见太阳西斜了许多,将贺瑱和梧桐树的影子都拉得斜斜的。

  陆何去开车了,贺瑱就靠在路边的树上等着他。

  没留神,就见到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奔着他的脸面而来。他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后撤一步,做出防御的架势来。这才看清了眼前是个话筒。

  他顿时脸就拉了下来,他本来就从销假回来就一肚子火,现在这些个记者又触他霉头。但为了保支队的名声,他还是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生生挤出了个好脸色来:“今天我们新调来的法医就会为死者死法给出一份权威报告。到时候定会给各位媒体朋友、沣潭市民一个合理的交代的,请大家放心。”

  只是这些个记者们仍是不依不饶的,追着贺瑱非要问东问西,摆明了是不信贺瑱所言。

  贺瑱烦不胜烦,又察觉到陆何已经停着车在外面等着了。

  他看了一圈这些个明显不打算放过他的记者们,正巧就看见了被人群挤在最后的一个瘦弱的男生,干脆地朝他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哪个报社电台的?”

  小记者愣了一下,立马回应了一张名片,又道:“陈晓礼,沣潭晚报记者。”

  “好。”贺瑱从怀里拿出纸笔,写了个字条塞给他,“劳烦您到时候关注一下,就说是我说的,让你们报社最先拿消息。”

  说罢,趁着所有人都去争抢那个字条的空隙,他赶忙拨开人群,一溜烟儿地钻进了陆何的车上。

  拉好安全带,他瞪了陆何一眼,说道:“瞅我干嘛?走了!”

  陆何这才嘿嘿一笑,打趣说:“老大,要是围着你的是一群女孩子就好了,那我也能沾个光了。”

  贺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懒得理他。

  陆何撇撇嘴,又说:“老大,我看那个宋法医似乎还是有点东西的,但你是不是又想起上次被坑的那件事了?”

  “废话!”贺瑱抱臂在胸前,上次那个花瓶长得还不如宋知意呢,娇娇气气地调来,搅得他们支队一团乱,而后自己又像是没事人一般调走,还得他们整个支队给他擦屁股。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摇摇头:“这样的事,我可不想再来一回了。别聊了,快点走了。”

  陆何赶紧踩下油门,奔着王宁所居的小区而去。

  一路上哼着歌,似乎贺瑱回来了,也把他的主心骨带回来了。对于他们侦破这个案件,也是势在必得。

  只是贺瑱闭了会儿眼,补了补因为突然回来的疲累。没睁眼,却是又开了口:“我刚刚对宋知意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人家是来帮忙的。”

  “啊?”陆何一顿,尚还没想好能说些什么,“应该没事吧,我也不知道。”

  “算了。”贺瑱又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前方,却顿时睁大了双眼眼,怒斥道,“刹车!——”

  待得陆何一脚死死地踩在了原地,他才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

  “陆何你看着点路啊!你差点怼人脸上你知道吗?!”贺瑱骂了一句,甩下安全带便下车去扶人了。

  陆何抬眼看了下绿的发烫的信号灯,有些讪讪地也跟在贺瑱后面下了车。

  贺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摔倒在路上的老太太前面,先围着人瞧了一圈,确定没有骨折伤,这才敢将人搀扶起来。

  老太太七十来岁的模样,头发花白,表情茫然,右手死死地拽住贺瑱的胳膊,指甲都扣进了肉里。

  贺瑱咧了咧嘴角,但没有挣脱,只是问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是否需要我们送您去医院检查?”

  可老太太就好像是听不懂话一般,浑浊的眼睛看着地面,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我找我孙子去……找我孙子去……我去接他回家,我给他包了茴香馅饺子呢……”

  贺瑱回头看了陆何一眼,心下了然地道:“可能是遇到老年痴呆的患者了,你过来看看老人家身上有没有家人的联系方式。你先处理下这边,车留给你。我看离王宁家里也就一个路口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可老太太就忽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顿时抬头看向贺瑱,指甲扣得更深了:“王宁!我孙子王宁!”

  贺瑱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道子,但还是意识到了这就是死者家属,那个患了老年痴呆的奶奶。

  他赶紧搀扶着老太太到车上坐下,叫陆何打了双闪疏通交通。又轻轻地掰开了老太太的手指,解放了自己的胳膊。他仔细瞧了一眼,血已经干了,伤口都结痂了。

  他温声细语地问着老太太:“您孙子王宁去哪了?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老太太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车轱辘一般地来回说着:“他走了、走了……他跟我说,这个家他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他说他妈迟早要杀了他啊……你们、你们帮帮我,救救他!找他回来,救救他!”

  贺瑱脸色突变,和陆何对视了一眼。

  怎么回事?

第3章 调查

  贺瑱立马反应了过来,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又随口胡诌道:“奶奶您别怕,我是王宁的朋友,我也听说了他的事情,就是过来帮他的。但是有些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全跟我说了,所以我也是一知半解的,还得麻烦您给我细说说。”

  老太太立马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冲着贺瑱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可奈何她的的确确是老年痴呆严重,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人抓不住重点:“小宁他可怜啊……他那天说同学、是同学吧,欺负他,怎么欺负的来着……还有他爸,他爸也不管他!唉、唉……”

  贺瑱敏锐地察觉到了同学欺负这件事——

  之前张棠棠给他验尸的时候,也曾在报告中提过王宁身上有些陈旧伤,像是被人虐待及反复自残所致。

  这完全符合校园暴力事件的结果,很多遭受校园暴力的学生,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从而在原有的伤口上反复自残,妄图掩盖自己遭受不公待遇的痕迹。

  更何况,王宁学习优异,性格内向,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朋友。他的身高不高,身形瘦弱,与各类校园暴力案件中的受害者画像,更是完美契合。

  贺瑱砸了咂嘴,断然觉得这件事和校园暴力指定有点什么关系。

  恰好此时陆何把车挪旁边停好了,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就朝着他老大而来,结果没成想刚到跟前,就挨了他老大狠狠的一脚。

  还没等他委屈巴巴地开口问,便听见贺瑱啧声中带着点怒意:“我休了个假,你们他妈的就是这么做的社会关系调查的?去学校看了半天,愣是半点端倪没发现?好嘛,全世界一片和平,王宁受了多大的校园暴力愣是一点没发现啊!”

  陆何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立马四指并在耳畔,发誓道:“老大,这可真不关我事啊,之前是B组那俩傻……那俩大聪明去做的调查。你说说,要是我去,肯定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算了,这回又派人去了,等等这次结果吧。不对——”贺瑱忽而眉头一紧,“这次我让去的是不是还是B组那俩傻……傻蛋?”

  陆何不经思索,点了点头,随即便又挨了贺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