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淡走进锻工坊，看见张大蛋和王麻子跪成一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挂着血迹。
二少爷刘进财坐在一块木墩上，翘着二郎腿。
刘进东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腕口粗的木棍。
“李淡！”刘进财站起来，笑嘻嘻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淡感觉很意外，刘进财是个赌徒，县城有名的败家子，连他爹都不待见。他来示好，必没有什么好事。
刘进财指着张大蛋和王麻子道：“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平时偷懒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不愿为工坊出力，本少爷这才教训了他们一顿。”
说罢，他将李淡按坐在一块木墩子上道：“本少爷知道，你李淡对工坊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刚才堂哥还夸你能干呢。”
李淡冷冷一笑，说道：“有事说事！”
“爽快！”刘进财坐下来说道，“今天杜氏锻工坊的三少爷杜仕邦约我跟他赌一场。”
河阳县给书院提供剑胚的，除了刘氏锻工坊，还有北街的杜氏锻工坊。两家向来是死对头。
“你赌你的，我没意见！”李淡心想，老子又不是你爹，管不了这么多。
刘进财盯着他的眼睛道：“这次，我们赌的是命！”
“什么？”李淡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刘进财接着说道：“两家锻工坊，各出一人，在南门外的生死台决斗。败者，就要退出河阳县。我们想独揽本县的生意，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生意做大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生死台是乾国朝廷认可的合法决斗擂台。决斗双方先要自愿签订生死状，并在朝廷备案。决斗时必须邀请至少两名捕快在场作证。一旦上台，生死自负。
若遇生死决斗，必是全城盛事。本地各大赌坊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甚至外地的赌坊都会开盘口。
“少爷，事关锻工坊生死，岂可儿戏？这事掌柜肯定不会同意呀！”王麻子痛心疾首地说道。
刘进财瞪着眼，一脚踹到他身上，骂道：“你他妈没种，就给老子闭嘴！”
接着趾高气扬地说道：“我父亲去外地办事，要两三个月才回来。现在这里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们几个，跟我们刘家可是签了卖身契的。说白了，你们就是刘家养的狗。让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别说这么难听！”李淡毅然地说道，“我去就是！”
张大蛋和王麻子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合不上来。他们不知道李淡是怎么想的，明知这是九死一生的局，还要去赴死。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可惜了如此英俊一个少年郎！
虽然觉得心疼和惋惜，但现在他们不可能多说什么。有李淡去，刘进财就不会再逼他们。
连刘进财也是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必是没有想到李淡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原来是外强中干，倒是这个年轻单薄的后生如此有种！
“你可不能反悔呀！”刘进财眼神热烈，仿佛看着财神爷。
“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李淡问道。
刘进财笑道：“你愿意为锻工坊出战，岂能少了你的好处？这样，你若胜出，给你十两银子，以后工钱翻倍。”
“十两？”李淡冷笑，“我可是去拼命啊！”
刘进财尴尬一笑，自己可能也觉得有点少，他攀着李淡的肩膀道：“兄弟，你一个月工钱才六钱，一年七两二钱，这样吧，我给你五年的，三十六两！”
“一百两，外加我的卖身契！”李淡道。
“你小子胃口还真不小啊！”刘进财想了一下，回道，“八十两加卖身契，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只能找别人。”
“先给一半，事后付清。”
刘进财嘿嘿一笑，点着头道：“你放心，午膳后，你跟杜氏工坊的人在通门街的老柳树旁集合，一起去县衙签了生死状，回来就给。”
说罢，他朝刘进东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走出锻工坊。
来到刘家居住的宅院，进入一间书房。
刘进东忧心忡忡地说道：“二少爷，你为啥要去跟杜仕邦赌这个？这也太冒险了吧？”
刘进财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我认你是兄弟，才跟你说实话。要不是我输太多，也不至于下这步棋。我这两年赌运不好，在宏升赌坊陆续欠下了五百多两。”
“这……这么多？”
刘进东又惊讶又无语。锻工坊一年的利润也就一百两左右。
刘进财郁闷地说道：“老爷子钱管得严，我输了钱想翻本，只能在赌坊借。高利贷利滚利吓死人啦！
老子怀疑赌坊做了什么手脚，不过没有证据。你知道，宏升赌坊是有朝廷背景的，咱们小老百姓惹不起。”
“宏升的人心狠手辣，听说还不起赌债断手断脚都算好的，有些甚至被弄死。少爷你……你就不该招惹他们。”刘进东埋怨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刘进财白了他一眼道，“昨天赌坊的人突然逼我全部还清，拿不出钱，当场就要断我一条腿，而且要上门来收锻工坊的地契。
家里的钱都被老爷子控制着，而且，若让他知道我输了这么多，那个守财奴可能宁愿让赌坊砍了我的腿。
我手上现在就五十多两现银，正束手无策呢。没想到，杜仕邦找到我，同意借给我六百两应急，条件是要跟他玩一场生死台赌局！”
刘进东担忧地说道：“可是，这万一输了，老爷肯定不能饶你啊！”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刘进财没好气地说道，“若我不跟他赌，没钱还赌债，当场就要断条腿，锻工坊一样要丢。若是跟他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刘进东叹了口气道：“这下好了，让李淡这个弱鸡去应战，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刘进财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杜仕邦只要生意，又不是说要房产地契。不做锻工坊，咱们做别的不一样可以赚钱？说不定，比锻工坊赚得还多。
再者说了，让李淡应战，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全是坏事。说不定，咱们还可以趁机从中捞上一笔！”
“什……什么？”刘进东满脸不解。
刘进财得意地笑道：“你是知道的，每次生死决斗，赌坊必开盘口，四面八方的有钱人趋之若鹜。河阳县有些年没有这种场面了，那些赌棍都憋得青筋暴起了。这一次，肯定特别热闹。”
“我明白了！”刘进东恍然大悟道：“外人不明底细，只有我们知道李淡必输。少爷是想暗中买李淡输，这样就能稳赚！”
全民炼气，普通百姓的修为境界最高是炼气巅峰。在这种生死对决中，修为境界高低虽然不是胜负的唯一决定因素，但境界越高肯定胜算也更大，谁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在外人看来，如果没到炼气巅峰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上场。自然不会有人想到，有炼气中期的敢来送死。
刘进财点头道：“只不过，李淡的身材略显单薄，买他输的赔率应该是会低一点。不过，赌这玩意儿，我懂，只要稳赢，赔率再低都不是问题。”
刘进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可是，你没本钱下注了啊！”
刘进财哈哈一笑：“稳赢的局，自然要放开手脚干。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锻工坊的地契，怎么着也值得千儿八百两吧？我拿去当了，赢了再赎回来不就好了？”
“啊，这……”刘进东额头冒出冷汗。
……
通门街正中央的一座阁楼里，一个锦衣少年公子推开窗户看了看天色。
转身对茶座上一个穿着青布麻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要到了，你去吧！”
中年人显得有些木讷傻愣，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少年公子叫住他道，“不要忘了我叮嘱的事，你跟我重复一遍！”
中年人瞪着环眼想了一下，说道：“去老柳树旁，有人来之后，先问对方姓名，如果叫李淡，就去县衙签生死状。如果不叫李淡，就说想拉肚子，走人！”
“去了县衙，怎么说？”
中年人道：“反正，就说我是自愿的，没有任何人逼我，胁迫我。”
少年公子点头道：“记清楚了啊，若是弄错了，非饿死你不可！”
中年人面露恐惧之色道：“不敢错，不敢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