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拉莫三嗪>第29章

  新年烟火和无人机表演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在散场之前,莫语拉着楚洋钻出人群。夜风撩起衬衫下摆,两人牵手漫步在河边,莫语摇着楚洋的手,轻轻唱起了歌。楚洋听到旋律,笑了起来,说:“你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是。而且在你唱给我听之后就更喜欢了。”莫语拿出手机,点开录音软件,“再唱一遍,我要录下来。”

  “录下来?”

  “嗯,我按开始了,快唱!”

  楚洋靠近话筒的位置,深情地说道:“阿语,我爱你。”

  莫语愣住了。楚洋拿过手机,按下保存键,然后重新按下录音,清唱了一遍《Fix You》,在歌曲结束之后安静了几秒,说:“阿语,我爱你。”说完,他把手机送还到莫语面前。

  莫语眼里闪着泪光,说:“我爱你,Yang,我也爱你。”

  停止录音,保存文件。莫语抱住楚洋,说:“我知道答案了。”

  “什么答案?”

  莫语轻声说道:“我们自成世界。烟火会熄灭,人群会散去,但你不会走。有你在我身边,喧闹和孤独都只是表象,因为我心里是满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你。”

  “这个答案我喜欢。”楚洋亲吻了莫语的耳朵,“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之后几天,他们去商场重新选购了沙发和电视,意外的,有种准备新房的感觉。临回国前,莫语去见了咨询师Amy。

  莫语向Amy解释了临时回来的原因,之后他说道:“我想你刚才在门口看到了Yang。我向他坦白了所有的一切,见过了他的父母,并且接受了他的求婚。”

  “恭喜你。”Amy说。

  莫语:“这会不会太快了?毕竟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多月。”

  Amy:“每一段爱情都有其独特之处,Myron,你不必复制别人的时间线。只要你和Yang觉得合适,那就是合适的。”

  莫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向Amy坦诚道:“我想尝试停药。”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莫语说:“药物把我控制住了,我的各种感受都被压制在一个相对合理且平稳的范围之中,但我想更真实地表达自己。”

  Amy再次提出问题:“你是如何判定现在你的表达是不够真实的呢?”

  莫语:“我觉得自己像被保鲜膜包裹起来一样,我可以看到Yang,可以摸到他,感受到他的爱意,但我没有办法让他触碰到我真正的皮肤,感受到我真正的体温。这让我很难受。”

  Amy:“你能确定让你不舒服的是———用你的描述来说———是这层保鲜膜,而不是这层保鲜膜带来的不平等的感觉?”

  莫语:“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Amy解释说:“通过你的描述,我理解的意思是,你想停药,是为了让你的partner更加明确你对他的爱意。”

  “是的。”莫语点头。

  “你感受到他的爱,却觉得自己的爱不能完整表达给他。”

  “是。”

  “现在你再想一想我刚才的问题,到底是觉得在表达上的不公平让你难受,还是被药物控制住情绪让你难受。”

  莫语思考了许久,说:“我想,我应该是觉得对他不公平。”

  “你应该去跟你的partner深入聊一聊这个问题,这与他切实相关,不是吗?”

  莫语轻轻点头:“是,我明白你的意思。”

  Amy说:“是否停药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你知道的。不过按照你现在的状况,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当然,你有你的选择和考量,如果你需要,我会如实出具我的意见交给医生。”

  咨询结束,Amy在咨询室门口叫住了楚洋,说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待莫语离开后,Amy说:“我想你既然可以陪他来这里,应该是对他的情况有一定了解。”

  楚洋:“是,他的病情我都知道。”

  “那么我就直说了。”Amy说道,“关于咨询的具体内容我不能告知你,我只能说Myron想尝试一种新的状态,这与你有关。但对于他来说,改变现有的状态意味着他要面对更多,这或许会给他带来新的伤害。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聊一聊。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能有这样的意愿是很好的,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也很紧密。”

  每个单词楚洋都听明白了,但是合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他一时有些茫然。他礼貌地道了谢,之后和莫语一起离开。

  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咨询的事情,他们一起吃饭、收拾行李,直到临睡前,莫语带着楚洋进入了他自己的“情绪室”,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的墙面全部做了软包。莫语把从客厅抱来的靠枕放到地上,说:“这是我特意留的。以前我觉得状态不好时就会把自己关在这里。”

  “嗯。”楚洋应声,“你现在不开心了吗?”

  莫语:“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好,你的咨询师也建议我们聊一聊。她今天跟我说的话让我很迷惑,是我英语不够好,还是她说得太模糊?”

  莫语笑了一下,说:“应该是她说的太模糊。咨询师们有一套独有的表达方式,你没经历过那些,而且又不是中文,听不懂是正常的。”

  楚洋坐到地上,抱着靠枕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那……你想怎么聊?”

  “听我说吧。”莫语坐到了楚洋对面,斟酌了一下措辞,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想被治愈,所以我今天向Amy表达了自己想停药的意愿,但她觉得现在不合适。”

  想起Amy说的“尝试新的状态”,楚洋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今天咨询的内容。他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想停药?”

  莫语抱着膝盖靠墙坐着,说:“因为我觉得对你不公平。我从你那里感受了很多,得到了很多,可我不能给你同等的。”

  “不,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那天见过我父母之后,我妈又单独找过我,你知道她问我什么吗?”楚洋无奈地笑了笑,“她问我是不是从哪学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简单来说,她怕我在精神控制你,让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拔。”

  “你没有。”莫语立刻否认。

  楚洋说:“对啊,我确实没有。所以你看到了吗?在旁人眼中,你才是爱得更多的那个。阿语,你不需要对我觉得亏欠,你不欠我什么。爱是主观且不可衡量的,即便是在我们之间,我表达的和你感受到的也都不一样。我表达了我的七分,对你来说可能是六分。换过来,你可能表达出你的五分,但对我来说已经到了九分甚至十分。爱在表达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完结了,你不用去预判接收方的反应,那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你也没办法确认。我在说我爱你时,就只是想告诉你我此时此刻的感受,至于你在此刻爱不爱我,又爱我多少,那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莫语问:“你不希望我停药吗?”

  楚洋:“我希望你是因为病情稳定而不再需要药物,而不是别的原因。你的生活中不是只有我,你不能因为想让我感受到全部的你,就放弃让药物帮助你稳定。你现在睡眠依旧不好,情绪也还会有波动,遇到不好的病人或者论文写不下去的时候依旧会难受得好几天调整不过来。在那种时候,我并不认为我的安慰和陪伴比药物更管用。你自己说过,爱从来都不是药,你既然想被治愈,就要用药,不是吗?”

  莫语轻轻叹了口气,说:“跨年那天,我很高兴,是真的高兴,我很久没有过那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了。可是那天你并不尽兴,我看得出来。你在担心我,你害怕我那种状态是在轻躁阶段,你怕我犯病。”

  “我确实担心你,但我同样很开心,这不冲突。担心你是因为爱你,开心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人的情绪都是复杂的,没有人规定我开心的时候就只能是单纯的开心。阿语,我从来不觉得你的病是负担和隔阂。反而因为你在尝试坦诚表达,让我感到幸福和满足。你夜里惊醒之后下意识地找我,你难过时候会想跟我倾诉而不是自己闷着,你大方地向你的朋友介绍我,没有任何扭捏地承认我们相爱,这都让我觉得非常幸福。”楚洋蹭到莫语身边,一手搭在他抱着膝盖的手臂上,一手揉着他的头发,亲昵地说道,“阿语,不用内疚,也不用着急,我知道并且相信你在全身心地爱着我,这就足够了。”

  “你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介意一个愿意把自己血淋淋的过去剖开给我看还觉得自己不够爱我的小傻子?还是介意每天晚上往我怀里钻,拿我的香水当猫薄荷的小馋猫霸占了我的余生?”

  莫语含着泪笑道:“你才是猫!”

  楚洋宠溺地说:“好,我是猫,那你吸我吗?”

  莫语擦了下眼角,拽过楚洋,深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