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海幕>第25章

  祁凌再次睁开眼时,周围是一片漫天的白。是那种他讨厌的颜色,入目之处都是。

  难道自己不应该下地狱吗,为什么都是白色。

  恍惚间他环视四周,看到了正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祁俞。祁凌就这样牢牢盯着祁俞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祁俞的脸上一直带着疲惫的神色。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嘶——”祁凌没注意扯到了手腕的伤口,绷带立刻就往外渗着血,祁俞听见声音立刻就醒了过来。

  “阿凌,你别动,我去叫护士。”

  护士来了给祁凌重新包扎好手腕,白色的绷带再次被缠上时,祁凌有种还不如刚才好看的想法。

  红色,多好看。

  “哥。”祁俞小心地帮祁凌把手臂调整到一个还算舒服的位置,祁凌任着祁俞替他掖好被子。

  “嗯?怎么了。”祁俞认真地检查了祁凌的手腕确定不再渗血才放心地坐回位子上。

  “为什么要救我?”

  祁俞原本就有意识地避开提到这个话题,昨天晚上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祁凌会自杀,怕再次刺激到他。

  祁俞怎么可能不救祁凌,说好了要管他到一百岁的。

  看着祁俞低着头,祁凌看不清他的神情:“阿凌,你别抛下我一个人。”

  祁俞怕了,他真的怕了。

  原本在所有事情上他还能保持理智,他总是站在似乎最合理的角度去处理事情,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只想祁凌好好地活着。

  祁凌看了眼时间,用一种责怪的口吻说:“现在,爸爸已经和别人结婚了,我昨天答应你会安静地参加他的婚礼的。尸体参加婚礼,够不够安静?都怪你,现在我们都没去成,你说爸会不会觉得遗憾,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来。”

  “阿凌,你别这样。”祁俞心都是乱的,祁凌的想法太偏激,也太让人害怕。

  祁俞的手机关机了,他也顾不上充电,祁父或许也打过电话,只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阿凌,你饿了吗,想吃什么,哥去给你买。我一会去给你学校请假,这段时间先在医院好好养伤。”

  “哥,我要回家。”祁凌只淡淡说了一句。

  “你手腕伤容易感染,在医院比较方便养伤,阿凌听话,先在医院待几天好不好,哥这几天也不去公司了,就在这陪着你。”

  祁凌没有说话,紧闭双眼,不去看祁俞,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讨厌医院,讨厌这些杀人的白,讨厌这里的一切。

  甚至于,他已经开始讨厌活着。

  这样想着,护士正好进门。

  因为昨夜事发突然,医院来不及安排病房。祁凌这才注意到这是一间双人病房,祁俞身后的白色帘子还隔着另一张病床。

  这会护士正搀扶着那个病人进来,祁凌看了一眼那人,一瘸一拐地,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最多十七岁。

  那人也看了一眼他,祁凌收回目光,对护士说:“你好,我要出院。”

  意料之中,护士和祁俞一套说辞。

  “哎呀,你这手腕伤最好是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再出院,现在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伤口二次出血也很麻烦的。”护士向祁凌解释。

  “我、要、出、院。”祁凌一字一顿地说。

  护士却还是那几句话,说了几句大概觉得说不通便要往外走。

  祁凌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毫无征兆地砸在护士面前:“我说了!我要出院,你们是聋了吗?”

  杯身几乎是擦着护士的脸,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吓得煞白,哆哆嗦嗦,眼泪在眼眶中里打转。

  这么大动静,引来了护士长还有一些围观人群。

  “阿凌。”祁俞这次没有责怪祁凌,他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是抱住祁凌,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背,然后对护士说:“抱歉,杯子和清理费我们会赔偿,麻烦您给我弟弟办一下出院手续,后续我来照顾他。”

  祁俞连着道歉了好几次,没有一句是说祁凌的。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些人成日里在医院和病患还有消毒水打交道,见识的人各种各样,护士长对于祁凌的脾气原本也不会给好脸色,祁俞陪着笑脸和她出去了。

  其他看客也都散了。

  有人将地面的狼藉收拾好,病房又恢复了平静。

  “你的手,流血了。”祁凌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男生正坐在床上盯着他的手腕。

  祁凌用手摁住手腕,粗暴的止血方式。

  痛吗,痛就对了。

  祁俞回来的时候见到祁凌再次泛红的绷带,眉头微皱,再看向祁凌时,对方眼神不躲不避。

  祁俞简单拿起祁凌的外套给他穿上,就对他说了句:“回家。”

  祁凌恢复了安静,与方才那个暴戾的自己判若两人,他自己习惯了,想着祁俞也应该习惯了。

  回去的路上,祁俞始终不发一言,祁凌的脸上却难得见了一丝笑意,不时往窗外看去。

  他其实在看那些偶尔掠过的飞鸟,他羡慕它们的自由。

  回到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家,祁凌漫不经心地往父母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对祁俞说:“我先回房间了。”

  “阿凌,我等下给你上药。”祁俞拉住祁凌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腕。

  祁凌看了眼抓住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好。”

  祁凌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上了窗帘,外面的亮光一丝也透不进来。眼前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梦里他梦见了祁母,站在他面前,看不清表情。他想朝祁母的方向跑去却始终也接近不了,那看似短的距离像隔了一道天堑。

  他听见祁母对他忿忿地说:“都是你!乱伦就该死!都是你害得我们一家家破人亡!”

  不是的。

  他想解释却发现无法开口,腿也灌了铅般沉重,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祁母消失在眼前,他想呼喊却没办法。

  惊惧感还残留在身体里,有些头疼。

  再度醒来时,是惊醒的。

  有人在摸他的脸,他猝然睁开眼,是祁俞。

  床头灯被打开了,将两个人拉长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墙上。

  “你怎么在这。”祁凌说。

  “我来给你换药,我敲了门你没听见,我以为你又……”祁俞欲言又止。

  祁凌觉得好笑:“又自杀吗?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还有什么用。”

  因为方才那个梦的原因,祁凌的额头全是汗珠,祁俞伸手想替他擦拭,祁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目光里丝毫不避讳的东西,祁俞看清楚了。

  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叶馨与祁凌对峙时的眼神中看到过,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出现在自己弟弟眼中。

  即便只是一闪而过,方才的目光还是有如尖刀,毫不留情地将他心里某处割开了一个口子,汩汩地往外流着。

  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很难愈合。

  从前祁凌眼中只有哥哥祁俞,而现在的他似乎已经不再是这样了。

  祁俞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祁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

  祁俞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是个阴天,阴沉地很。

  星星寂灭了,只剩夜空,孤零零地什么都没有。

  祁俞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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