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止咬器与二胡揉弦艺术>第58章 56.哦——你小子。说话!

  

  认真的人总是更容易失落。

  意识到靳原哭过的瞬间,荀风是有些快意的,谁都喜欢占上风,尤其是在感情里,他不是圣人,这个俗免不了,但同时,靳原上楼前说的那些话也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里倒带回放。

  蝴蝶化成火苗,隐匿而缓慢地蔓延,燎烧着蜿蜒崎岖的边境线。

  等了十来秒,影片结束,靳原的心情平复,荀风开了灯,把手从他的肩上抬到头上,像对待宠物一样给他顺毛,靳原望着漆黑的屏幕,巍然不动,粼粼的光漾在他眼里,被锋锐的眼型割裂,藏进睫毛密长的阴影里,他垂下眼,伸出手捉住荀风的腕子,拇指捻着那层软嫩的皮,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脉搏。

  荀风被他捉住的刹那神经一紧,没等来后手才放松下来,扯了下嘴角,没话找话:“他们在一起了?”

  “嗯。”

  听声音不大高兴,得哄。

  但荀风没有这么办,他任由靳原圈自己的腕子,拿话勾他:“要不要听个类似的故事?我有一个朋友。”

  靳原的目光一下就从自己的脚尖飙到了他脸上,人也瞬间坐直,如果荀风会读心术,就能够看到此时此刻的靳原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水仙花。

  见他来了兴致,荀风把茶几上的夜宵往靳原面前一扫,言简意赅:“吃完,明天再说。”

  说完晚安房门一关,好一招围魏救赵。

  一整晚,靳原都没再为Juli和Bryce的神仙爱情再动一个脑细胞,他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期待荀风那个未兑现的故事。

  早晨,天刚蒙蒙亮靳原就醒了,掀开被子从床上窜起来,没洗漱先冲出去看了眼二楼的房间门。

  关得严丝合缝。

  于是他只能按捺着不断跃动的好奇心,乖乖刷牙洗脸,捯饬完仪表正好五点一刻,靳原走出卫生间,听见玄关传来一阵清晰的滴答声,接连几次都没有成功,他先是下意识地往楼上走想要找荀风,但转念一想,又径自走到了房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身量单薄的男性Omega,门拉开时他正低着头输密码,垂着一双匀称柔情的眼,眼角的细纹衔着罥眉,鬓边柔长的黑发别在耳后,露出雪白的耳廓。

  靳原注意到他的耳垂上有几道发红的伤痕,像是被人咬过。

  “风风,怎么起这么……”

  这人的反应很迟缓,话比头先抬起来,声音凉凉的,有点哑,但很好听,看见靳原之后就没了后文,脚步条件反射地向后退,然后就不可避免地贴上了身后人的胸膛,对方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肩,熟练地将人掖到身后,藏了起来。

  靳原这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Alpha,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得像是排演了无数遍,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个Omega的五官,脑海里只留下了一个模糊而俗套的印象——岁月从不败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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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他们把早饭给我就走了,让你醒了给他们回电话。”

  吃完早餐,靳原接过荀风递来的外套披上,倚着门框给自己提鞋,叙述的口吻有些局促。

  末了又添一句:“你爸爸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荀风正要折回餐桌上吃饭,听见这话停下脚,侧过脸,皱着眉毛朝他瞥了一眼,说:“你要他喜欢干嘛?”

  他没说,但靳原听得出这话还有后半截“脑子有泡才要他喜欢。”

  这种发自内心的不耐烦在荀风身上实在少见,靳原识相地不再提这茬,转而去问昨晚说的那个故事。

  荀风的状态果然放松不少,笑了声说晚上讲。

  “啊?”靳原的语调陡然变得很失落,像条耷拉着尾巴的小狗。

  “这点耐心都没有怎么行?”荀风抬手伸出两指在他肩上掸了掸不存在的灰,说:“你说的,这是你趋近我的代价。”

  听到最后,靳原的耳根慢慢烧了起来,这话在昨天那种氛围下说出来还有些浪漫,而在眼下,被荀风不咸不淡地重提一遍,实在是不应景,甚至算得上尴尬。

  当时说得有多认真,现在听起来就有多尴尬。

  因为约定过人前装不熟,所以靳原先出门,荀风目送他走进电梯,眼前还是靳原抹着脸说“我先走了”的神情。

  屏上门,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不得不熟悉的号码,短暂的忙音过后,通讯开始计时。

  “喂,爸,是我。”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了几声刺耳的喇叭,然后才接上荀明泽的人声,大约是在开车的缘故,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荀风:“荀风,我听邵院说你前阵子预约他的心理咨询没排上号,怎么回事?”

  “……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你还能……”荀明泽说到一半像是被人制止了,改口道:“算了,有时间回家一趟,我给你安排会诊。”

  “那个……”

  “有话直接说。”

  自从记事起,荀明泽对他就是这副可有可无的态度,荀风小时候还会在意,现在早就麻木了,只不过想到靳原被荀明泽嫌弃后的可怜样,忍不住多提了一嘴。

  “下次对季老师的儿子客气点。”

  荀明泽对此没有异议,说“行”,掐了电话。

  荀风看了眼时间,穿上鞋子,走去学校,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今天还会碰上别的糟心事。

  下午体育课,预感成真。

  S院的体量很大,篮球场也建了两个,一个比较大的露天球场和一个比较新的室内馆,天气好的时候是完全够用的,但最近天热,午后的太阳尤其毒辣,露天球场就被弃用了,室内馆小是小了点,都是校友,凑一块儿打打,挤挤也够用。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儿。

  因为付豪的事,荀风跟高中篮球队的人有点梁子,那群人常放着自己体院的球场不打,跑到他们学校虐菜,把荀风班里的同学扣得头都抬不起来,再一通嘲讽。

  荀风为了保护手从不打球,不去球场自然也不知道这回事,但他心细,看到几个爱打篮球的Alpha改玩乒乓球,很快琢磨出不对劲,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跟着他们去了趟篮球馆,正看见那几个老油子和别人玩得其乐融融。

  “你看,跟别人就这样,跟咱们下手那叫一个狠,显得我们球多烂一样,真是服了,玩一把球都摸不到两次,操了。”

  “明摆着欺负咱们呗,但凡有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不至于搞得这么尴尬。”

  “说啥呢,汤圆怎么也算半个,那么大高个一Alpha……哎,说起来好像没见他打过球,啊,他报的啥课来着?”

  “太极。”

  “你看,太极,听起来就很会打球的样子。”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牢骚,全然没注意到球场上有人在往自己这边看,只有荀风全程没参与讨论,站在一边,双手插兜,一副事不关己的清冷样。

  但却是他最先被针对。

  球场上被带飞的球不知挨了谁一巴掌,精准无误地弹出场,直奔荀风脸上飞,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侧过身躲得异常灵巧。

  “砰!”

  球砸在观众席栏杆下的水泥墙上猛地弹开,跃起的瞬间被一只戴着粉色护腕的手用一个极其丝滑的姿势捞了起来,顶在指尖转了几秒。

  荀风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一个身量颀长的男生。

  他的身材是男性的身材,面相却像个唇红齿白的女孩子,极柔和的眉眼,鼻梁挺而不高,下巴尖尖缀着一颗小小的斑,好似白璧微瑕,削减了他五官上美玉般的冷感,平添几分莹润的人间烟火气,盈缺得度,濯而不妖。

  在场的男女老少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脸红心跳,说话都带了点磕巴。

  “卧槽,牛逼啊。”

  “教练我想学这个!”

  “哦,这个球,一下子转在了我的那个,心巴上……”

  周围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叫好,有带头起哄的,也有真情实感被这一下装到的。

  球场上的老油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对着他吹了声口哨,喊道:“不错啊兄弟,一块儿打?”

  荀风转过头看见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眉毛一挑,笑吟吟地调笑道:“哟,说曹操曹操到。”

  汤萧缘没理他,反手把球丢回场上,清瘦高挑的身形叫阳光割出道长长的影,兴许是察觉了不远处的视线,他很随意地抬起胳膊,把被风拂乱的长发捋到了耳后,朝球场大门外的方向掠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迎上那道不友善的逼视。

  荀风反应慢半拍,后知后觉地跟着汤萧缘转过头朝外看,正在往馆里走的那群学生中,有一道身影分外出挑,一方面是因为高大,另一方面是因为陌生。

  是靳原。

  他并没有跟着人流一起上前,而是停在了离门口三米远的地方,隔了层镜片盯梢似地望着荀风,一双幽邃的狼眼压在眉弓下半阖不阖,眸光锋锐,说凶狠也算不上,但总让人联想到那些对着入侵者龇牙啸叫,对猎物宣示主权的大型犬科动物,比如狼,或者狗。

  嘈杂过后过后,荀风僵硬着胳膊搭上汤萧缘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

  “就是你把鬼子引到这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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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