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把宁贵人忘到了旮旯角里,她轻快地说:“我二哥……”

  终于提到年二哥了,四爷神色更加温和:“娇娇的几个兄长都很好。”

  年娇重重点头,就听四爷道:“我已下了圣旨,年羹尧不日凯旋,将于宫中举办庆功宴。他没有辜负汗阿玛的期待,日后更重的担子,朕也能放心让他扛了。”

  朝堂的事情年娇不懂,她嗯嗯几声,那副模样,仿佛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四爷失笑,一时间升起促狭的心思:“如今不咒你二哥了?”

  “……”年娇脸一红,辩解似的道,“原来都是我乱说的。”

  心里却下意识地琢磨起来,她都那么努力了,二哥总不能重蹈覆辙吧?

  虽然从前的王爷许下承诺,说什么君无戏言,二哥的命总能保住,但年娇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等她思考要不要再给年羹尧去一封信,教导他谦虚谨慎的做人之道,四爷抿一口汤羹,提起了年希尧:“允恭平日最喜欢什么?”

  年娇一愣,想了想说:“大哥最喜欢钻研他那些爱好,医术,几何还有琴艺。”

  最了解兄长的果然是妹妹,四爷颔首:“你大哥的画技亦为高超。”

  四爷想起了年希尧上呈的折子,所附还有一幅画像,正是太上皇的肖像画。这样的臣子,任何一位君主都会偏爱。

  耳边传来年娇的附和,缠着手臂的力道更紧了些,四爷低头,给她夹了一块酥肉,随即慢条斯理地道:“不像贵妃,平日里最喜欢吃饭。”

  年娇:“……”

  年娇睁大了眼睛,唰地收回了手。

  她今晚都没叫小厨房烧满汉全席,皇上这话好没道理,她气呼呼地道:“那爷最喜欢什么,最喜欢我?”

  轮到四爷哑口无言了。

  他动了动唇,在年娇的虎视眈眈下,半晌应了声。

  年娇转眼得意起来,四爷心想,他是不想叫她哭得眼睛红,闹得他半宿睡不着觉……

  算了。

  .

  贵妃娘娘最终没给自家二哥去信,一觉睡醒,她便忘记了这回事。

  离册封大典越发近了,年娇生辰也相距不远。朝堂上下最为关心的忠成侯辞官,直至半月后还没个定论,他上书的折子,到底被四爷按下不表,于是满朝文武都明白了,皇上这是舍不得。

  便有人酸溜溜的,年家出了一个贵妃还不够,也不怕烈火烹油,引火烧身!

  年希尧辞官乃是明智之举,他们无法攻讦;贵妃身处深宫,他们也无法冒着惹怒万岁的风险,弹劾其荣宠太过。

  从前的雍亲王是什么脾性,他们为官多年,哪还不清楚?若不是八爷谋逆,被太上皇安排得明明白白,指不定现在是个什么下场。

  贵妃的事说白了是帝王私事,窥探帝王私事,岂不是不要命了?

  有人念头一转,便把主意打到了另一个年家人身上。

  渐渐的,市井涌现出了年羹尧远在四川、拥兵自重的谣言,虽是萌芽,只等哪一天长成参天大树,传到皇帝和朝中重臣的耳朵里。

  十月二十八日,年羹尧带兵凯旋。

  大清许久没有一场胜仗来提升士气了,何况还是新帝登基的关键时候。为彰显重视,皇帝率领百官于宫门亲自迎接,更有礼部官员候在城门外,为大军指点方向,接风洗尘。

  年羹尧胡子拉渣,甲胄蒙满了尘埃,等余光望见宫门飘扬的旌旗,哗啦一声下了马。

  当着礼部官员的面,他摘下头盔,砰地跪了下来。

  身后的几位副将,都默默地下了马,阿保上前一步,接过年羹尧的头盔,立在了他的身后。

  在礼部官员震惊的注视下,年羹尧膝行往前,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宫门挪去。

  明黄色的华盖离他越来越近,年羹尧恍若注进了无限的精力,眼神更坚毅几分。

  而此时此刻,宫门一片寂静,文武百官皆是目瞪口呆。

  九爷张大嘴巴,十爷觉得自己世面还是见得少了。

  此人……打了胜仗,竟是跪着回京……

  四爷怔愣许久,忍不住向前走去。

  他肃着脸,步伐越来越快:“亮工何苦如此?”

  年羹尧停下来,远远地朝四爷磕了个头:“我有今日,全赖太上皇与皇上的信重,大军能打胜仗,也因沐浴当今的皇恩。”

  说着,眼眶发红:“做人不能忘本,为臣更是。”

  最后他道:“四爷,臣不负您的期望,臣回来了!”

第71章

  大清门前上演了一出真真正正的君臣情深。

  年羹尧的那一声“四爷”,叫皇帝回忆起了从前,出征前夜的雍王府中,他与亮工那一番恳切的交谈。

  他本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加上年娇的关系,从前种种,让他早就把年羹尧划作了自己人。如今年羹尧大破叛逆,便是得胜归来,也不见半点矜色,竟是膝行至此,满心满眼都是为君尽忠。

  他搀扶起跪地的将军,心下浮现动容。

  这是大清的功臣,亦是朕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