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年娇争辩的理由有千万种——譬如作诗,并不是时时刻刻有灵感的;又譬如,她可以直白地告诉老板,写诗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一蹴而就。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而今离四爷提问不到三句话的时间,如果她能出口成章,怕是曹植也要甘拜下风!

  她大可回头好好思考,到时东拼西凑,交差就行。

  只是年娇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兄长也没有提供应急预案,情急之下,自己把自己忽悠进了深渊。

  仿佛察觉到四爷失望的眼神,她张了张嘴:“我……”

  年娇破罐子破摔,小声地说:“我不会。”

  四爷定定的看着他,面色淡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她英明一世,栽在了始料未及的坑里。老板一定以为我是骗子了,年娇丧气地想,这大腿还能抱吗?

  只听四爷平静开口:“既如此,年家格格才女的名号到底是如何传出来的?”

  他的眼里有着风暴,似是为年娇的欺骗而生怒,一时间,仿佛对散步也失了兴致。

  不等年娇回话,他道:“回屋吧。”

  ……

  年娇入府以来,看到过很多回四爷生气的模样,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她自以为,但,从来没有像面前这般程度深重过。

  她直觉不能像从前那样凑上去哄。

  年娇惴惴不安,一句话也不敢多提,往日得意的尾巴再也不翘了,仿佛一株枝叶蔫哒哒的桃花,只能距离男人身后半步,慢慢往回走。

  苏培盛见到他们,惊讶了片刻。

  这天还没黑呢,王爷和年侧福晋就回来了,下一瞬,他更吃惊了,这、这难不成是闹别扭了?

  问春问夏亦是习惯了主子对王爷“动手动脚”,渐渐的,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很不对劲。

  秋嬷嬷眼睁睁地看着四爷屏退下人,继而与年娇一前一后的进屋,不禁生了担忧,半晌听到一句:“备水,沐浴。”

  嗓音简短,把所有的喧嚣掩在了门外。

  ……

  年娇想过很多种老板生气的反应,没想到四爷一言不发,换上中衣,便在床上盘问起了她。

  她睁大眼眸,黑发如海藻披散,鼻尖发红,遮掩不住内心的茫然。

  年娇有些想不通,这是什么新型的拷问方式吗??

  四爷问她才女之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年娇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少了,一边呜呜咽咽地回答:“我以为……我以为爷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于是借鉴大哥的诗,努力包装自己。我知道错了!”

  四爷额间泛起了薄汗,继而挑起眉。

  “才女的名号,你选秀前就有了。”他开口,“难不成年家格格选秀前就看上了我?”

  年娇又是一呆。

  她心如擂鼓,实在不理解王爷抓的重点,可是顺着逻辑想下去,好像没问题……

  她纠结了,直到脑袋成为浆糊的前一瞬,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当务之急就是让老板消气,她也实在吃不消了,年娇结结巴巴地说:“有一次王爷回京,我和家人一起坐在酒楼上,阿玛、阿玛指给我看,说这是皇四子雍亲王……”

  这是十成十的真事,年娇说完,脸颊红红地开始造假:“我一眼就看上了!”

  榻间安静了一瞬。

  四爷不知信还是没信,一滴汗滑落,那双冷肃的丹凤眼更为明亮。

  他笑了下,问:“那之后,你便殚精竭虑想要嫁给我?”

  年娇不说话,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四爷把她汗湿的发捞到耳后,轻轻吸了口气,道:“娇娇。”

  她的小名第一次被他用这样的语气唤了出来,不是冷笑,不是盘问,而是郑重其事的、浅淡的温柔。

  四爷:“等手上的事务告一段落,我带你去圆明园玩。不用顾忌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说着顿了顿,雍亲王恍然想起,以年侧福晋金灿灿绿花花的审美,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他改口:“爷都叫人备好,放着任你挑选。”

  这许是他活了三十多年最出格的话了,再过分一些,能与年娇递给他的桃花笺媲美。

  听闻怀中人极轻的一声“嗯”,四爷亲了亲她的发鬓,心满意足地入睡。

  .

  翌日,年娇迷迷糊糊地起床,等回过神,脸差点红成了梅花。

  昨天被逼着说了好些话,她都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老板生的气雷声大雨点小。

  才女的真相暴露了,她却依旧可以抱大腿。年娇想,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她恐怕也要震惊,年侧福晋都是什么人生赢家呀?

  简直是幸运模板,众人艳羡的对象,要让二哥知道了,眼珠子都能脱出眶来!

  虽然昨天有些丢脸,但沉重了几年的压力骤然消失,她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背诗了,光是一想,年娇就泪汪汪的,能一口吃下八个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