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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离晚膳不久,闹到最后,已是月上柳梢,年娇眼尾潮湿地缩在最里侧,红润的嘴巴微微张着。

  四爷给她擦脸擦身,又把锦被端正地盖好,双手掖进去,以防夜里着凉。

  他明显熟知年娇的睡相,有他在,就算多放一床锦被也逃不掉她八爪鱼似的缠,独自一人才会老实一点。

  见没有什么遗漏的,四爷起身下榻,示意守夜的婢女不要出声打搅,披上外袍,随即慢慢地往外走。

  书房还有尚未处理完的事务,与户部、也与回京的年羹尧有关,谈不上十万火急,但如果放在那,便无端地生了牵挂。天气渐渐热了,更深露重的时候也不觉得冷,四爷远远看着书房,忽问苏培盛道:“京中有哪家店铺,首饰做的漂亮?”

  苏培盛呆了呆。

  苏培盛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知……”

  这个他是真不知道,专业不匹配呀。

  顿了顿,苏培盛连忙说:“赶明儿奴才前去打探打探,在外,奴才有些认识的人。不论是定制还是售卖,若有人尽皆知的好口碑,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最后把漂亮的首饰汇集成册子,奴才呈给您看。”

  四爷似是满意他的回答,嗯了声,便不再开口。

  苏培盛渐渐反应过来了,能让王爷询问首饰的,除了年侧福晋,还能有谁?

  爷的私库虽然有宫中赏下的布料,总的来说还是稀缺的,首饰就更是了。能得王爷亲眼的,基本都是玉或者翡翠的材质,那不叫工艺品,叫艺术品,色泽浅淡温润,一般都不是戴在头上,而是收藏。

  苏培盛暗暗地想,王爷或许也觉得这不合适。

  书房重地,都是心腹轮流值守,堪称整个王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也是最安全之处。前院大管事张起麟远远的看到他们,忙叫下人掌了灯。

  四爷推开书房的门,净完手绕进里间,从博古架的一个暗屉里拿出木匣,再打开,里边是一沓银票。

  他抽出面额一万两的,想了想,又添了两张,走到外间塞给苏培盛:“定金。”

  苏培盛:“……”

  什么样的首饰定金要三万两,太阳还是月亮?

  何况王爷的钱他是万万不敢收,苏培盛哭丧着脸:“您这是折煞奴才……”

  四爷已是自顾自塞给了他,然后把要求告知:“花的,亮的,鲜活的,耀眼的。”

  苏培盛又呆了。

  他咽了咽口水,没听说过年侧福晋喜欢这类型,难不成王爷转变了喜好?

  半晌,手忙脚乱地收好银票:“是,是。”

  四爷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端起烛台,把温热的灯芯拨了拨,继而埋头书案。

  他身后的椅架上挂着一件披风,藏青的颜色,一眼看去没有花纹,不太像是成年男子的尺寸。等到夜深人静,窗外传来幽微的凉意,四爷扯过披风,霎那间,连烛火都明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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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娇一觉醒来,问春喜气洋洋地掀开床帐:“格格,二公子进京了!”

  她高兴道:“二公子昨儿住进了驿站,今天一早,便随宫里传旨的队伍进宫面圣,那叫一个马不停蹄。王爷不想您过于担心,还专门叫了人传口信,前来栖桃院告知二公子的消息。”

  年娇下意识地露出惊喜的神色,很快压了下来,不让自己的嘴巴翘得太高。

  虽然二哥一天到晚就知道坑妹妹,但血浓于水,那么久不见了,谁不会思念呢。

  就是不知道二哥能不能前来王府与她说话,年娇轻快地下了床,很快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问:“来递口信的人呢?”

  “还候在外面。”

  候在外面就好,老板是最最重要的人,每一个抱大腿的机会都不能浪费!

  年娇从桌案上的铁盒里翻出桃花笺,这是上回她收纳的东西,她挑挑拣拣,选出较为满意的一张:“别叫他走了,先把这个带回去。”

  “……”问春接过,“好。”

  桃花笺到底没来得及递上,只因四爷一大早进了户部衙门,开始忙碌筹饷的事务。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了时间流逝,听闻宫中来人,四爷眉心微动:“李谙达跟前的?”

  来人正是李德全的小徒弟,他笑眯眯地打了个千:“王爷安好。万岁爷正有要事找王爷呢,您看,这就同奴才进宫?”

  如没料错,汗阿玛此时正在召见年羹尧。心底的思绪转了一转,四爷颔首应了。

  时至晌午,太阳热烘烘地照在大地上,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出紫禁城。

  一个身着蟒袍,面容清俊,一个穿戴从二品官服,器宇轩昂。不消多时,身穿蟒袍的男子转过头,微微一笑,消融了浑身的肃冷:“很久之前便听闻亮工年少有为,只是相见匆匆,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叙一叙话。”

  年羹尧恭敬地道:“王爷的赞誉,我愧不敢当。”

  四爷总算体会到了年羹尧的谨慎,方才御前奏对,要不是皇上厉声叫他起来,年羹尧能从头到尾跪着听。

  四爷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嘴角都抽了抽,还是李德全苦口婆心地劝,才劝住他战战兢兢地坐下。

  可这样的谨慎并不妨碍他惊才绝艳,皇上问他军事的时候,年羹尧答得实在精彩,连他这个领兵外行都顿生醍醐之意。

  想起年羹尧对于郭络罗氏的布局,四爷眼底更添欣赏,觉得其余青年俊杰和他一比,全是庸才。

  就是几个兄弟,同他比也远远不如,老九能治下吗?老十能打仗吗?

  年羹尧万万不知道自己在四爷心里的地位,直接蹿升到了九爷十爷之前,他当下实在高兴,因为皇上金口玉言,叫四爷领着他前去雍亲王府,就军饷一事进行商议,顺便叫兄妹俩见上一见!

  他有多久没见年娇了?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