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两手插回兜里,向着旅馆往回走。

  “把自己和神明放在一个赛道上较劲儿,与其说是自我要求严格,不如说是单纯的傲慢吧?”

  弥生翻了个白眼,五条悟果然还是不可理喻。圈里人叫他“神子”,可归根结底他是人类。

  “求神拜佛时祈愿一生平安幸福,这种很普通的啊。”

  “普通吗?”五条悟转过身,“能平安幸福地普通度过一生,本身就是种奇迹吧。”

  “阴阳师也常常跟各种不幸打交道,那你应该懂的吧?”

  “......这么说的话…确实…”弥生开始认同了。

  阴阳师的工作不像咒术师那样危险性大,但处理怨灵或者将诅咒流入黄泉这类工作,归根结底都是在处理人的负面情感,其源头就是人所经历的种种不幸。

  “今早的停尸房你也看到了吧。

  年纪轻轻的上班族,备考的高中生,刚退休的大妈,躺在那里之前,他们都过着在平常看来很普通的生活。

  还有我们调查的横井,在被那群渣滓盯上之前,也在很普通地在活着。”

  “哪有那么多意外?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受害者——遭受这种突然死亡或者不幸的人是少数派吧......大多数人还是能普通活到老死......”

  “活下来也未必就一直幸福吧?”五条悟打断。

  “今天的小林杏,女儿还在普通地等她回家,可妈妈出门了就再也没回来。有很多人的人生会就此彻底改变吧—就像鸟饲老爷子和伊集院那时候一样。”

  弥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口不择言:

  “到底怎么了你,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超恶心!”

  “最近的情况,你也有听说吧?”

  弥生严肃起来,五条悟这是摊牌了。

  咒术圈里都在传,近几年的咒灵,活跃得不正常。拜此所赐,伤亡率激增。

  “我啊,有自知之明。

  咒术师的工作,在旁人看来很不妙吧。

  遇上诅咒,正常死亡都算谢天谢地了;

  就算粉身碎骨,尸体能找到都还算好的;

  就算自己强到不会死,身边的人也会被自己牵连着进入咒术的世界,离危险也会更近。”

  “再加上上面那群蠢货,嗤......”

  弥生第一次见识五条悟自嘲的笑,

  “孝宏桑是个不错的人啊,换成我的话,这种家伙在女儿身边晃,绝对会宰了他!”

  “......”弥生给整不会了,“我行我素的自恋狂,居然也能有这么清醒的认知吗?”

  走在前方的少年,沉默了几秒:“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些,因为很麻烦,但我又很强嘛。”

  “我只不过是发现,就算是最强,想要救的人,还是在我面前死掉了。”

  长野的篝火边,鸟饲医生和伊集院的脸莫名浮现在脑海里,五条悟的笑容暗了暗。

  “术师里的垃圾,非术师里的垃圾,哪边都多到麻烦死;

  不是垃圾的那群里,即使是人很不错的好家伙,如果不是术师,还是会无法自控地产生诅咒,到头来还是会危害到人。

  即使是最强,我既没办法阻止诅咒产生,也没办法干掉大多数产生诅咒的人。”

  五条悟咧咧嘴,两手一摊,

  “活在世上,不是被人,就是被诅咒伤害,这个世界烂透了。”

  “那家伙啊,一直都跟我混一起,对吧?”

  五条悟有些烦躁地抓抓后脑勺,

  “诅咒和人类垃圾我都完全能搞定,但她连咒力都看不见吧?我在身边还ok,两人分开行动的话,不掌握她的实时情况,我绝对没办法安心的。”

  弥生沉默。

  作为接引巫女与黄泉打交道,弥生是能看到诅咒的,并已习惯到咒灵趴她眼皮底下,也毫无波澜。

  弥生几年前就注意到了——如果跟堂妹文穗一同行动,全程视野里干净得厉害。

  堂妹的生活很规律,弥生观察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在文穗日常的生活圈内,连只最无威胁的四级咒灵都难得一见。

  神社内干净,还可以解释为伊弉冉尊大人的威压,那学校、通勤路和生活卖场常年干净得不正常——果然是眼前这小子定期在清扫吧。

  “......所以说,这玩意儿算是多一层保险吗?”弥生晃了晃御守里的GPS,“监测她安全用的?”

  “我毕竟也是会成长的,”

  五条悟迈开长腿往回走,

  “擅自装窃听器确实有点不太好啊,况且GPS直接用地点判断事态的效率还更高。”

  “既然这样,直接跟文穗说开了让她随身带不就好了?”弥生接着翻白眼,“遮遮掩掩在御守里放这个,看起来就很可疑。”

  “告诉她的话,就等于在跟她强调我的世界很危险,她会更担心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