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要不是她在现场,总觉得你和弘一君两人之间的气氛会尴尬到爆。

  一切都起源于弘一君的爷爷,那位想一出是一出的铃原大人。

  去年一场秋分祭下来,老头儿突然就认定了你是他理想中的孙媳妇,丫把不常用的脑花搅一搅,死缠烂打拉着你爹要了你的手机号,当场就传给了他孙子。

  “那个…虽然很抱歉,但是我有男朋友。”天知道当着你爹的面自曝有奸情,之后有多难收场,老爷子你坑死我了。

  “哈?那种不知道哪来野小子绝对比不上我们家弘一的,现在分手吧,弘一从哪个方面都会让你马上忘了那小子!”

  “……”你透过起哄的众人,与“野小子”对视。五条悟脸上还挂着笑容,怜悯又关爱,科学家看着即将上死刑台的小白鼠的那种。

  “实在抱歉,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话总得要说清楚的,只有这点不可退让。

  五条悟的笑容缓和了那么一丁点。很好很好,你千万别当场爆炸,我对我家这间老和室还是有感情的。

  “哎?上本垒了吗?”铃原老爷子笑得豪爽,“弘一这方面不会比他差的啦。”

  “您就别调笑我了。”你心如死灰,总觉得对还没见过面的社死同伴,有了那么点同病相怜。

  “所以说到底做…”

  “老爷子你喝太多啦!文穗还是国中生,这种话题对她太遥远了。”

  爹!nice catch! 虽然爹你把家里的日常收支管理、照顾弟妹之类的杂活总扔给我,周末还经常拉我做不要钱的迎客巫女剥削剩余劳动力,但在这一刻,你终究没忘记我是你亲生的。

  送命题社死现场就这么糊弄了过去,感谢你爹,更要感谢你自己,保住了自己和老爷子的命,更保住了自家老房子的命。

  “不用谢我。”你对铃原老头说。

  “?”

  当晚,弘一君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悟…”彼时你嗓子折腾得有点哑,脑中炸开烟花后白蒙蒙一片,陡然被手机铃声拉回神,想要接电话的本能反应让你的神经更紧绷,下意识绞得更紧。五条悟闷哼一声,扫了一眼来电显示,顶着压力又往里进了进,额头落下的汗珠滴进你的眼中。

  思春期男生是喂不熟的狼,你迷迷糊糊认命了,先把这位祖宗伺候完事了再言其他。

  然而五条悟有自己的想法。两人的呼吸乱七八糟,你眼见着这位祖宗拿起手机点了回拨。

  “来电不接…让人等太久…可是很失礼的。”五条悟笑得张狂,迎着你惊恐的眼神,箍着你的双腕不让你掩住声音,把已经打通的手机递到你耳边。

  弘一君是个好人,虽然这场面他估计真没见过,但还是慌慌张张打圆场:“文穗桑听起来身体好像不舒服,秋分祭辛苦了,我回头再打,保重!”然后只剩下忙音。

  太尴尬了,又尴尬又难堪。你胳膊盖住眼睛,这次哭出来,是真的伤心。

  五条悟回过神,终于想起自己该做个人了:“抱歉抱歉做过头了…那家伙也不一定反应过来这边出了什么事嘛。那个,慢跑也是会喘气的,两个人也会慢跑的,你看,不是有跑着跑着接电话这种事嘛…”

  你轻捶了他一拳,无视手足无措的混世魔王,一边接着掉眼泪,一边习惯性地分析情况。

  你早就意识到五条悟这人,情绪上跟常人隔着一层。普通的羞耻心啊,对于人之间的距离感啊,他基本没什么概念。

  就比如此刻,五条悟道理上绝对是明白的——你会哭是因为被别人撞到这种事而感到羞耻,

  然而他情感上无法与普通人共情——这种事有毛好羞耻的?

  某种意义上,也算“强者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吧。相对的,你估摸着五条悟直接把“在意这种事被人撞到”归到弱者思维了。

  对发小的脑回路研究多年,你早就发现,这货的思维大多是一条直线,不会考虑是否符合道理和常识,他人的眼光更是不能吃,会做一件事的唯一理由,就是想去做。

  就像脾气不好的家猫,正干饭呢,有猫蹲在一边觊觎寡人的食盆,那自然是张嘴哈丫的;

  正运动呢,有人打电话来觊觎老子的女友,那果断就开直播让丫滚——没毛病啊,五条悟郁闷地想。

  正常情况下,在人格形成的童年初期,小孩子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会通过身边人的反馈来调整自己,以更好地适应生存环境。

  然鹅...公开亮相前的六眼,整个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豌豆公主,其社交对象,除了一帮整天絮叨“六眼最强,业界希望”还有“您要成为族人依靠”的五条们,也就偶尔掺进俩有能耐闯进五条本宅、想要他小命的诅咒师。

  考虑到咒术师们跟地球人有些代沟的精神状态,指望五条悟能正常体谅周围人的心情,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这种情况,只能一点点引导。

  你打小情绪稳定,没啥见识的五条悟对上你稀有的眼泪,直接被K.O。

  这种情况下,就先在五条悟光滑无褶的大脑表皮上,刻下简单粗暴的反馈模式:他怕你哭——做了这种事,你就会哭给他看——以后这种事不能做。

  九成九情况下,五条悟会老实听话的。

  你觉得五条悟本质上还是挺乖的,嘴上说着“照顾弱者好麻烦”,却还是会老老实实以顾忌弱者为前提行动。

  不是因为“照顾普通人是正确的”,而是因为他不愿伤害别人,所以想这么做。

  五条悟打心底里,是个温柔的人。

  所以你拿起手机,就像抓着猫的后颈皮压在食盆前,掰开揉碎了让他理解:

  “悟觉得这种私密的事没什么,但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想起来都会觉得很难过羞耻。你不顾我的感受,把这种事秀给外人看,让我觉得我就像悟的东西一样(没被当人看)。”

  五条悟替你捧着纸巾盒,像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可可爱爱提出疑问:“可是,文穗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嘛。”

  五条悟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指指自己,又指指你,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你是我的东西,我是你的东西。”

  紧接着,这家伙又一副“懂了”的亚子点点头:“但你讨厌让别人撞到,所以我以后不做了。抱歉啊,让你难过了。”

  你:“......”

  行吧...好歹目的算达到了,大概?

  明明是去年秋天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像刚刚发生一样,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次之后,你做了玛德莲蛋糕寄给弘一君作为赔礼,两人过年还互相寄了贺年片,但直面弘一君,你勇气脸皮都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