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枞阳看也没看俞树，应道：“好，你埋单。”
浦兴一拍胸脯就说：“这段时间当家教小赚了一笔，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哥哥我请得起。”
“澳洲大龙虾。”
“……少爷，我半月生活费。”
吃不了澳洲大龙虾，但麻小还是有的。
浦兴准备带他俩去学校附近的麻辣香锅店。
冯枞阳却说：“找家清淡点的。”
浦兴这才想起来，俞树手伤不能吃辛辣，果然还是男朋友最细心。
于是，找了家猪肚鸡火锅店，人也挺多的。
先前就听说C大大学城这边的美食店人满为患，今天是见识到了。
他们运气好，一进店就蹭到了桌。
“这里的猪肚鸡挺补的也鲜，先喝汤再下菜，你看看你们想吃点什么？”
“随便。”冯枞阳说。
俞树很自然就落座在冯枞阳的身边，拆了碗筷，准备用热茶水冲一下。冯枞阳却二话不说直接从他面前拿过了碗筷。
他暗自轻叹，原本还说好要回去给冯枞阳做饭吃的。
上菜那会儿，浦兴哪壶不来提哪壶，又问到他手是怎么伤的。
俞树一句带过，并用余光瞥了眼冯枞阳的脸色。
见冯枞阳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紧绷着，神色放松了一些，他从桌子底下用左手勾住的他右手的小指。
冯枞阳下意识地低头瞧了眼两人勾住的手指。
浦兴也是些眼力见儿的，见俞树不肯多说自己手伤的事，又见两人氛围奇怪，想必是因为这伤闹了点不愉快。
“冯少爷喝点？”浦兴为了缓解气氛，准备再点两瓶啤酒。
冯枞阳点了点头。
饭桌上，几人聊了会游戏，又聊了会儿直播。
浦兴一时感叹组队打比赛的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一年又过去了。
十句话里，八句都是他在说，聊着聊着又扯到最近他们学校的那个大一生终于被退学了。也是活该，本来就在留校察看，结果现在惹事还被拘留。
浦兴没看过视频，只是听了学弟们的聊天，所以他不知道当事人就坐在他面前。
吃完火锅，喝了几瓶啤酒，浦兴也有些微醺了。
他和俞树他们道了别，就去网吧找同学一起开黑。
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以往，冯枞阳的东西都是俞树在收拾，现在他自己将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然后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将箱子收起。
俞树就像被挨批的小孩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
冯枞阳弄完所有的东西后，回头看向他：“你能自己洗澡吗？”
“不能。”俞树立马说道。
可他前天还给方兰说，自己不需要照顾。
“把手抬起来。”冯枞阳虽然这么说，手已经扶上俞树的右手臂，轻轻抬了起来。
然后，解开护腕，脱下他的外套，再把毛衣t恤也一起兜头脱了个干净。
“去浴室等我，我给你拿睡衣。”冯枞阳对光着上半身的俞树说。
要是搁一周前，他还会乘机撩骚几句，现在却像是对俞树一点兴趣都没有。
俞树只得乖乖应道：“好。”
冯枞阳再进浴室的时候，他已经搬了把塑料椅子坐在了淋浴下面。
调好热水，冯枞阳拿着花洒避开了俞树受伤的右手和肩膀，将他淋了个透。
“医生怎么说的？”冯枞阳问他。
“小臂有点骨裂，养一个月就好了。”俞树说，“医生还夸我年轻身体好，不会有后遗症。”
他说完后，冯枞阳没说话，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会儿，才想起用沐浴球打泡沫。
俞树趁着他转身拿沐浴液，突然就靠在了他的背上，温热的水瞬间浸湿了他背上的布料。
“冯枞阳，我真的没事。”
“恩。”
此时的冯枞阳一切看着还算正常。
直到半夜，俞树被身旁的□□声弄醒。
他打开床头灯，看见大床的另一边，冯枞阳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全是冷汗。
俞树拉开冯枞阳身上盖着的被子。
只见冯枞阳双手握着拳蜷缩成一团，浑身在不自觉地用力。他身上的睡衣全部都被汗水透湿了，连床单都明显湿了大片。
“冯枞阳。”俞树试图喊了他一声。
冯枞阳没醒来，像是梦里被魔怔一般。
俞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烧。于是，又焦急地喊了声：“冯枞阳，醒醒。”
这时，冯枞阳才恍惚从梦里惊醒了般，睁大了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惶恐地望着天花板。
“是做噩梦了吗？”俞树担忧地问道。
冯枞阳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像是被火燎了似的。
他刚才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梦里，120的车来了，从他家接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会儿是外婆，一会儿又是俞树。
他急匆匆地赶往医院，还没等看清那个人的脸，冯女士已经拿起白布盖住了，转头对他悲伤地说道：“阳阳，人走了。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
走了？什么走了？
突然，耳边就听见有人在说：“没救了，已经死了。”
哐当一声巨响，他像是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于是，他找了个大盒子蜷缩在里面。只要自己假装听不见，就都还在。
“冯枞阳？”
耳边确实是俞树的声音，冯枞阳回过神，他没有在做梦。侧过头，那张俊逸的脸庞依旧是鲜活的，并不是灰黑色毫无血气的。
冯枞阳下意识地就钻进了俞树的怀里，湿了眼角。
俞树还能感受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抬起左手抚了抚冯枞阳汗湿的后背，说：“没事的，我在。”
这一夜两人都没再睡着。
第二天是周六，俞树趁着冯枞阳起来洗漱，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冯珊发了一条微信。
大约过了十分钟，冯珊才回了他。
【今天上午10点以后，打视频电话给我，别让阳阳知道。】
【好。】
上午，两人吃完早饭后。
俞树写着作业，就接到了老林的电话。
电话里，因周五早退的事挨了老林一顿痛批，教训完后，又给他说自己联系了他母亲，如果有事一定要先和老师商量。
俞树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有些复杂，但也不至于麻烦老林，于是敷衍地应了几声。
老林说完了他的事，随即在电话里问起：“你能联系上冯枞阳吗？先前有给他交代过，返校后来教室，人也跑了。给他打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他妈妈又说在外地。要是有时间，你去他家看看。”
“如果看到他了，帮我转告一声。我打印了几套全国赛的奥数试题，让他来学校拿。”
“恩，我看到他会转告的。”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视线一直落在盯着窗外发呆的冯枞阳脸上。
冬日的暖阳照着他洁白的面颊上，明明应该是明媚的，眼里却失去了神采。
“冯枞阳。”俞树喊了他一声。
冯枞阳似乎没听见，直到俞树起身将脸贴在他的颈侧，他才激灵地回过神，侧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俞树。
“你怎么呢？”冯枞阳问他。
俞树贴着他的肌肤，摇了摇头，鼻尖嗅到的是他皮肤上沾染的橙花香。
“老林说联系不到你，让你今天中午去趟学校拿试卷。”
“哦，林老师之前有说过，我忘记了。”
冯枞阳伸手揉了揉俞树的脑袋：“等会儿我就去学校，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俞树从他颈侧抬起头，左手环住冯枞阳腰，说：“你别买了，回来我给你下面吃。”
“你的手行吗？”冯枞阳问。
“刚才我用左手写作业，你没看见？”俞树故作轻松地说，“你就知道在那里发呆，还没检查我的作业了。”
“回来再检查吧。”冯枞阳随口道。从昨晚做了那个梦开始，他感觉心悸得厉害。
“好。”
冯枞阳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
俞树其实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于是，在他出门后，自己也跟着他往四中走。
途中，俞树看了眼时间，见冯枞阳正好走进了校门。
这才给冯珊打去了视频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冯珊从那边接起。
视频里，冯珊依旧盘着头发一丝不苟，穿着职业女性套装，看样子周六她都在加班。
“你能给我发那条短信，我挺意外的。”冯珊没等他开口问，已经先说道，“一般像你这么大的孩子，第一反应可能是逃避，或者害怕，我是真没想到你还会来询问我。”
“冯总，我其实也考虑了很多，才想来问您的。”
俞树有点紧张，他知道这么直接去问冯枞阳的妈妈，显得很没有礼貌。但是，昨晚冯枞阳反常的举止，让他担心这是不是和他的病有关。
因为他说过，高三休学，就是因为脑子里的病，去了疗养院。
冯珊随手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通常她在办公室是不会吸烟的。
“把昨晚事情的经过，都说给我听，我再解答你的疑问。”
于是，俞树把昨晚冯枞阳做噩梦的事，连着今天早上的事一句没留，全告诉了冯珊。
冯珊沉思一会儿，就在烟头即将烧到她指尖的那一瞬，突然抬起眼眸，看向了视频里的俞树。
用手指了指他肩上挂着的右臂，问他：“你这伤严不严重？”
俞树一愣，连忙回道：“不严重，养一个月就好了。”
冯珊吸了口烟，吐出一口：“那就好。”
俞树没明白冯总这突然的关心，直到她再次问道：“他之前有给你提过他的病吗？”
“有，但是没细说。”
“看来他并没有向你隐瞒这件事。既然这样，你作为他现在最重视的朋友，我也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一个转折点了。
感谢，乌规蒸蒸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