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玥再翻回去，并拿掉圈在腰上的手。
“别无视我啊，你关心丹恒，怎么不关心我呢？我为你瞻前顾后，还冒险捕捉岁阳，差点就被附身了。”
“你有我打上的印记，它们对你无可奈何。”
“你就知道你对我好。”莱欧斯利再次黏上来，贴近巫玥耳边说，“丹恒当了冥差，专门去捉拿岁阳，万一连你也抓了该怎么办？唯有你我才是一心，其他人都是竞争对手，你敢说你能够对他下狠手？你不敢没关系，我不会顾及那么多，我只想让你赢，就这么简单而已。以前我还以为你喜欢矜持的，转念一想你那么胆小，要是遇到矜持的家伙不过是大眼瞪小眼空耗时间罢了，哪像我这般主动，还能让你舒服。”
含笑的声音回荡狭小的房间里，龙凤烛熄了又燃，巫玥莱欧斯利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夜，刚睁开眼睛，男人大大笑容灿若骄阳：“早上好啊。”日夜颠倒，已记不清晨昏，没想到他记得清楚。
莱欧斯利等他醒了，就套上衣服准备出去，慵懒的少年裹着被子，问他：“你上去哪去？”
“给你找别的衣服穿。”
“去之前帮我剪个头发。”他起来的时候压着头发了，嫌太麻烦，就想剪掉。
“不剪，这样好看。”莱欧斯利直接带上了门出去，重归平静的室内又只剩下巫玥一个人，他趴在枕头，上面还残留男人的气息，随后，他突然直起身看向窗外，外头一股强大的妖力压得他呼吸都要困难，即使为鬼，他仍保留呼吸的习性。
巫玥更偏向于自己不是鬼，而是命格太硬，加上阴时阴历出生的日子，也算是半人不鬼了，也就没像那些被附体的人一样得了失心疯，仍能够保留理智。他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碰瓷外面经过的怪物。
是那个破了镇妖塔的鬼王吗？
只是个经过就让他胆颤不已，想必实力难以匹敌，他得加快修炼，日后难逃一场大战，就算不能够与之抗衡，也要有后退的能力。
巫玥独坐了半日，数着手指头发觉莱欧斯利还没回来，他坐不住了，飘起来才到门口，针对他的结界施加推背感，叫他无法更加接近。
他想要施展能力，抬手准备炸开房门。
在他动手的前一秒，门开了，莱欧斯利高高兴兴进来，乍一看到他的脸，惊喜道：“你是专门在门口等着我吗？太乖了！”像是家养的小宠物，等着主人回来，喵喵叫着蹭裤腿。
“不……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穿上试试。”莱欧斯利眼光不错，买的衣服料子极好，巫玥施了力量，他得以触碰衣裳，顺滑的触觉绵软舒适，抖开衣服准备穿上，他回头对上男人炽热的目光，说道：“转过去。”
“别啊，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巫玥一瞪，莱欧斯利改口，“好好好，我什么都没看过，也啥都不记得，转身就转身。”
巫玥不信他，飘到屏风后换衣服，屏风只投下了衣服的影子，裤腿空荡荡的，像是衣服在半空飘。莱欧斯利没有目睹换衣服，却也不妨碍他在脑海勾勒画面，他清了清嗓子，“你猜猜我在外头遇上了谁？”
“嗯？”
“那个红头发的纯美骑士，他逮着个岁阳就猛夸，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附身了。”
“……”巫玥走出屏风，“怎么样？”
莱欧斯利看过来一眼，眼睛缓缓睁大。白衣更能够衬托巫玥出尘的气质，压下了艳丽皮相的媚意，凸显了天然的纯净，他竖起拇指：“如果纯美骑士说谁是美的化身，我肯定毫不犹豫选择你。”
“皮相好看了，你们男人倒是见一个爱一个。”巫玥说完愣了一下，他拍拍脑袋，“不许左右我的思想。”他在和身体里的女鬼说话。
屋里回荡了女人的声音：【你自己对感情畏畏缩缩的，我帮助你了，反而不乐意。依我看，你面前的男人倒还算是不错，可抓紧着吧，别遇到了狼心狗肺的再后悔都来不及。】
莱欧斯利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见巫玥一脸冷然，说道：“起码我目前遇到的人都不是你说的那样卑劣，有时候眼瞎也是一种罪过。”
难得听到巫玥语气那么尖锐去评价他人，莱欧斯利挠头，“我眼瞎吗？”
“不是说你，我要睡了。”巫玥走向床榻，照常以睡觉隔绝女鬼的交流。
【哼，本是想跟你保持友善关系的，叫你们进展这么慢，还得我来做红娘。不许睡，起来！】
莱欧斯利就看着巫玥突然转了个弯走过来，疑惑道：“怎么了，不是说要睡觉吗？”难道要他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肯？
少年皱起眉头，他不情不愿抬起手，拉开了腰间的带子，衣口散了，退至光滑圆润的肩头，莱欧斯利目不转睛猛咽口水，“你……你突然记得有个裸睡的习惯了？”那又为什么当面脱，考验他的自制力吗！
刚才还遮遮掩掩不给看，现在反而热情起来了，再配合巫玥那张神情嫌恶的精致面容……实在有点吃不消。
他再忍就是柳下惠了！
把手放在巫玥胯上，对方的身子一抖，咬牙说：“别看！”
莱欧斯利故作委屈的语气：“分明是你送上门来的，这不就是想让我帮你脱嘛，我向来助人为乐不求回报，你再靠近一点。”
男人的手固定在他的腰，灼热的体温叫巫玥头皮发麻，他想开口但是嘴巴被黏住了，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女鬼唱起淫词艳曲，他还不能捂住耳朵。
身子不可遏制颤抖起来，他被气的。可看在莱欧斯利眼里，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你看你，热到浑身冒汗了。”莱欧斯利明知他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偏要逗笑本就脸皮薄的巫玥，巫玥深深低着头，唇肉咬得泛白。
男人低头在他耳边轻笑：“玥玥，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怎么能够大大咧咧到，在我面前勾引呢？哦，读书人不这么叫，应该叫坦诚相见才是。我自然也不能辜负了玥玥……”
他该不会是想要……
巫玥眼睛发直，听着男人肆无忌惮笑着说：“我也要好好跟你坦诚相见才是，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不应该有任何秘密。玥玥你说是不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巫玥急得眼眶都红了。他怎么能够这么欺负人！
莱欧斯利还低下头贱兮兮道：“哟，怎么还感动哭啦？宝宝别哭，走，咱们到床上躺着，我哄你入睡。”
把巫玥扛在肩上，双双躺平在床，莱欧斯利只语言逗弄了一下，也不打算做过分的举动，反而巫玥悄摸摸贴过来，他问：“想要了？”
“要……要抱。”
莱欧斯利展开手臂，按着他的头到自己胸口，“嗯，抱了。”
就这，就这？！
女鬼都要怀疑莱欧斯利不是装的，而是本身不具备某种功能，她明确能够感知他对巫玥的感情，从眼神和态度都做不了假的，她不信心上人在怀，还能够坐怀不乱的。
巫玥趁她发呆的时候，掌握了身体的主控制权，他警告说：“你再乱来，我就把你彻底吞噬掉。”
【骗谁呢小弟弟，我修炼了千余年……】
“我两千岁，而且还有人帮我，你有什么？”
【……】女鬼似被唬住了，好半晌才说话，【行，我就看着，看你们是怎么磨磨蹭蹭谈恋爱的。你不趁着爱意渐浓的时候把那个男人吃了，怎么有实力跟鬼王对抗？我这是在为你好。】
“不需要这样的帮忙，我会自己看着办。”
女鬼彻底不吱声了。
莱欧斯利好一会没听到他说话，“那个鬼不再戏弄你了？”
巫玥抬起头，面上还带着气恼的余韵，“你明知道是非我所愿，还——”
“还什么？”莱欧斯利大手锁紧他的腰，“如果是别的男人，定能把你吃得渣都不剩，我给你机会，一个心甘情愿的机会，别把我真正当成柳下惠了。”
巫玥抿唇，莱欧斯利又嘶了一声，“嘴巴这么干还抿，快掉死皮了都，我给你润润。”男人凑过来，吐息烫在皮肤上，嘴唇被舌头舔了舔，莱欧斯利嘿嘿笑着退开，“油晶晶的好看。”
巫玥愣怔了好一会，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断在放大，还在放大，大到掩盖了耳边低哑的笑声。
他刚闭上眼睛，莱欧斯利就起身去冲凉了，他没有烧热水，而是在庭院的水井里打了冷水，一勺一勺浇灌在自己身上。这些夜来一直如此，巫玥睡着的时候有时不知情，女鬼抱怨着，怎么能有如此能忍的男人。
莱欧斯利年纪不老，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但他也不小了，也不毛毛躁躁，他像个捕食者，引诱着猎物自己跳进辛苦编织的温柔陷阱里。
巫玥徐徐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再从安稳的睡梦醒来，没有看到莱欧斯利。
女鬼悠悠道：【人家一大早就出去啦，小懒虫，你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大中午了，还睡。快起来炼化情感。】
女鬼教他怎么把富裕的人类情感转化为力量，每多炼一分，他都觉得自己心硬如铁，心中空落落的。
说是不会变成丧失感情的怪物，可巫玥也怕自己回应不了莱欧斯利的感情，反而还利用他，就无比愧疚，他更怕这份愧疚会让莱欧斯利以为他们有结果。
【又在瞎想什么呢，觉得人家还是个小屁孩，跟你一样理不清乱七八糟的感情吗？我看的出来，那个叫莱欧斯利的可不是善茬，起码比你清醒得多。】
“他也叫清醒吗？”
【能够大胆追求自己的感情，还不算清醒？我那时候……】
“你怎么不说话了？”
【嘘，外头有人来了，是个有点道行的老家伙，身体借我一用。】
不等巫玥反应过来，他的眼眸转化为了红色，这时，外头传来悠远的钟声，那是三四人合力推动木桩，重重敲击在巨大铜钟的声音，一响万里远。
巫玥体会到了灵魂撕裂的痛感，他硬生生撑了下来，女鬼比他还不好受，面目狰狞得露出尖尖獠牙。
“你这老不死的，活了那么久，吊着一口气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把你吃了，好入土为安！”
屋外的钟声淡了，老人的笑声近在咫尺，“女施主，何苦为难自己啊，倒不如放下执念和杀心，让贫僧好好超度。得以转世轮回，重来一次人生。”
“哼，说的倒是轻巧，你可想过我为何执着于人世，迟迟不肯入三途川吗！我恨那个男人，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抽他的筋，此等畜牲，你若要为他讲话，你也不是东西！”屋内的东西被窗口吹进来的狂风扫得七零八落，随后也把大门给吹开了。
巫玥看到了一名身穿月牙色僧衣、红色袈裟的高僧，以及站在他旁边的黑发青年，青年看到房中站着画着浓妆的人，也是吃了一惊。
“巫玥？”
“丹恒施主，你可看仔细了，他并非你所见的那个人。”僧人在他眉心点了一下，清明了眉目，再一睁眼，哪有巫玥的身影，眼前的不过披着红色嫁衣的枯骨亡魂而已！
“你把巫玥怎么了？”丹恒确信女鬼见过巫玥。
“哦？貌似又是个痴情种呢，你觉得，活人到了我手上，还有活着的机会吗？”枯骨发出娇俏的笑声，她一步步走出来，迈进朗朗晴天之下，沐浴在黑云遮蔽不到的光芒。
她已炼化成了厉鬼。
僧人捏着念珠的手停顿片刻，双目依旧紧闭，他轻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透骨的狂风把门窗拍得砰砰作响，红色的衣摆凌乱，女鬼抬起头，天空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掠过。厚重的乌云笼罩，大雨转瞬落下。
云层还有雷霆的嘶吼声，不断有雷光击打在僧人的脚边，他的步子都没有挪动半分，手指转动着的念珠越来越快。
一刻钟后，雷雨平息了。
僧人依靠他强大的意志力站如松柏，让女鬼意外的是，那名看着年轻的青年比他还要泰然自若。
“你……是他的什么人？”
“朋友。”丹恒的视线穿过她，扫视屋内，像是在找人。
“朋友？”女鬼笑了两声，“朋友，哈哈哈！他当年也说是待我如至交好友一般，却又接受了我的爱意，转眼将之踩在脚下狠狠践踏，也就罢了，他害我家破人亡，从此流浪异乡，多年过去，他功成名就，妻女双全，好不逍遥自在！而我呢！我只能躲在暗处发了狂似的诅咒他，像卑微的蛆虫生怕被发现了。”
“然后你就缠上了他，并找到了他的下一世，早在他还小的时候，把他吓死了。”僧人语调轻缓陈述。
“对，我没想到他那么不惊吓，就这么死掉了，呵，倘若我那时候早点投河自尽，也不必多吃了几十年的苦。我也万万没想到，他家人会为他置办婚礼，去祸害无辜的女子，还害她发疯至死，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了。我恨那个男人，我也恨伤害了他人的自己。大师，你说……我还有救吗！”
最后一句话的话尾，语调猛然拔高，大红身影消失，瞬间出现在僧人面前。丹恒挑起长棍一挡，反被女鬼出手拍了一掌，丹恒吐血退后，呢喃：“巫玥？”他忘不掉巫玥身上独有的冷香，确认是巫玥无疑，便不敢贸然出手。
大敌迫近在前，老僧依旧稳如磐石，他左脚伸出再一旋，在周身画出了分毫不差的一个圆，足尖划出的痕迹散发金光，女鬼的利爪无法越过金圈伤及半分，她转而去攻击丹恒。
尖锐的指甲要触及丹恒的脸时往旁边一偏，女鬼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敢阻拦我？”
巫玥在心头大喊：“不许伤他！”
“啧，行。”
女鬼拉远了身形，拂袖扇出粉红色香风，笑声自远方来，也贴近耳边回响：“二位，好好享受吧。”
僧人淡定提示：“丹恒施主，这是她惯用的幻象迷障，只要你心中坚定，必不会受其困——”他的声音猛的止住了。
丹恒看向他：“大师？”
老人的眼不知何时睁开，他浑浊的眼直勾勾盯着空荡荡的房间，疑惑而颤抖的声音哽咽出难掩的相思，“小、小师妹？”
最叫人放不下的，便是心头执念，哪怕是看破红尘的老僧人，也会有封尘多年的遗憾。
丹恒喝止不住他，去把要迈开步子的他按住，而僧人已经一脚踏出圈外，女人的笑声得意又落寞：“老家伙，你寿命将近，死之前，不如把你的一身修为给我吧，我好让你和你的小师妹……不说再续前缘了，也能轮回成普通人，过上一世！”
“大师！！”丹恒的声音在僧人耳边一炸，另一只脚要踏出去的时候，他迅速恢复了神志迈回去，他又闭上眼虔诚默念了一遍佛号，萦绕周身的红色雾气愈发浓郁，浓得朦胧不见了他心中的妄想。
女人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老家伙，你若是睁开眼，我不信你两眼空空，刚才差点破防了吧？我只不过放大你的执念，就叫你险些动了凡心，我真替你那位小师妹，而感到不忍。”
僧人默念经文，对她的言语撩拨不为所动。然而时间无法再空耗下去，僧人脚下阵法大亮，佛光将女鬼笼罩其中，她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尖锐的声音随之放得低沉，惨白的骷髅生肌，被袖子一挡，那鬼急急退到了角落里。
僧人的声音沉稳，再次劝诫：“女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吧。”
红色的袖子缓缓放下，乌黑的长发散落几乎遮住半张精致的面容，尽管施了浓妆，仍旧看得出是巫玥的五官，一对黝黑的眸子锁定了丹恒，青年嘴唇翕动，快要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而红衣少年折身返回了屋子，随之是从快要闭上的门缝钻进去的几只岁阳。
“巫玥！”
丹恒要上前去，僧人突然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雾，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印，将戒疤按得凹陷下去。
丹恒回身去扶住硬邦邦倒地的僧人，耳边却掠过透骨的阴风，邪肆的笑声起伏耳畔：“看着又是个不错的容器，不知道跟我的比起来，会怎么样呢？”
鬼王聂生！
浑厚的脚步声缓缓迈来，散不去的浓雾随而揭露他的面容，男人穿着黑色的窄袖马褂，以往装满揶揄笑意的眼眸冰冷寡情，与之对视，丹恒的警戒拉满，他缓缓放下了僵硬透了的僧人，站起来面朝着被鬼王附体的男人。
“我和巫玥已经定了终身，也已完婚，丹恒兄弟，你现在才来吃喜酒，是否晚了些？”
“你把他交出来。”
“你应该清楚一点，我并没有自私到把他藏起来，不愿见你，是他的事情。哈啊，你要是把过错推到我头上来，也不是不行，我很大方，不跟你计较那么多，可是呢，我也很小气，不希望你碍眼地出现他眼前。”红雾被黑色占据，从雾里伸出的几只小鬼的手把丹恒的四肢锁住，提至半空，让他无招架之力臣服莱欧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