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怎么想这些的,也不爱让自己胡思乱想,可是一下子这么分明的将那些少女和她对比起来,更衣室的镜子如实的反映描绘出它所看到的一切,弥就有些惶恐起来,她挪着身体,让自己远离那面镜子,可是心里还是会敏感的感受到某种泛滥开的自卑,如同蛛网一样把她束缚住。

  弥强迫自己去想其他的,想想温柔的纲子和活泼的鸣子,想想今天的新姐姐,再想想那只可爱的滚球兽,回家之后就能看见她们了,属于她的……永远不会嫌弃她的姐姐们。

  想回家了。

  那节体育课出乎弥意外的没那么糟糕,女生跑完圈之后就可以自由休息,即使是体质不太好的她也能完成,弥蹲在一边,松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她想多了。

  “香取,你不去玩吗?”弥抬头,就看见穿着运动短裤的后桌君坐在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支笔和垫了硬板的纸张写写画画。

  大概是因为青春期的原因,男、女生都自发的分开玩着各种运动,就算有聚在一起的,也是几个女生成对去男生那边加油,这点由排球场外为山本武尖叫的少女们就可以看出来,但却没有他们这样单独坐在一起的,感觉到有人看过来,弥有些局促。

  弥想叫后桌君的名字,可是她根本就没去记过更完全没有印象,看着对方认真的在干净的白纸上写着什么,弥轻声问道“你在写什么?”

  “在画你。”后桌君简单利落的回答,眼光都没分给弥一点。

  可是弥一下就愣住了,她显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画的又为什么要画自己,也许还抱着些小女孩的某种莫名奇妙心绪,她小心翼翼的侧头去看。

  然后她就看见,后桌君干净的白纸上,他细细描绘的线条,那上面画着一个——火柴人。

  #我在你心里原来就是一个火柴人?!#

  大概是懂了弥无声的目光,后桌君表情认真严肃的看她“今天没有什么灵感。”

  呵呵,有灵感又怎么样?是不是就从火柴人升级成简笔画了?不管是哪个都高兴不起来好吗?!

  在两人不远的地方,纲吉默默的看着两人的身影,注意到弥明显出现情绪波动的脸和融洽的氛围时,他转过脸看向身前体育馆的地板,眸光明显黯淡下来。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放课铃响后弥就积极的收拾起书包来,今天不是她值日,而且她还要快点赶回去找滚球兽,收捡了书包就快步走出教室。

  风轻云淡,阳光明朗,弥几乎都忘了昨天放学时候的事了,可是在她转进居民区要路过昨天那个街角时,她就看见了再次在那里出现的几个男人。

  停靠在街边的摩托,手臂上纹着黑色虎状纹身的男性,弥瞬间都有一种时间回溯到昨天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想要躲开,却在下一秒对上了昨天看到的那个眼神凶暴的男人的眼睛。

  和昨天的发展一样,像怎么都逃脱不开。

  意识到危险的弥转身就想跑,然后转身就撞进了另一名走在她身后的同学怀里,两个人都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香、香取!”那个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还被头槌攻击的少年慌里慌张的想要解释,然后发现她身前的女孩表情不太对。

  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已经坐上了摩托车,飞快的驶来,弥估计了一下自己拿出手机报警所需的时间,然后发现已经完全来不及。她同样慌乱的对上纲吉的眼睛,像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握住纲吉的手臂“去找我姐姐!”她急切的看着纲吉“拜托你了,泽田君……”

  话都还没说完,身前的女孩一下被呼啸而过的摩托车主人抓住了后领随着风声而去,书包也落在了地上,激起一地微尘。靠近居民区的街道已经没什么人,纲吉惊慌的回头,却已经失去了那辆摩托车的影子,连同那燥人的引擎声也逐渐远去。

  她那么慌乱失措的表情,黑眸被赋予了某种生机一样饱满过来,表情鲜活的跟他求助,那么近的距离,声音从耳朵传到心底,手臂隔着薄薄衬衣的温暖触感,柔软的长发垂进他的手心。

  纲吉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弥的书包,然后朝着只走过一次却在脑中模拟自己路过很多次而记忆深刻的路线跑过去。

  、第十三章

  弥根本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想要求助是姐姐们,当时情况那么急迫,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带走了,连自己说什么都无法细想,她该让纲吉直接报警的,可是却因为下意识的依赖而请他去找姐姐们了。

  直到摩托上的狂乱的风刺痛脸颊,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而有些懊恼起来。

  车子开得很快,疾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乱动也许还会掉下急速行驶的摩托,弥只有先老实的趴在摩托上。

  到了目的地,摩托车被随意停靠在路边,然后她就被整个扛在了肩膀上,弥试图这个时候喊叫路边的路人帮她,但是洋葱头伸手就将一块不知道哪来摸来的布料塞进了弥的嘴里,也许有人看到了她的无助和惊惧,但没有人帮她。

  嘴里的布料带着难闻的机油味,又脏又旧,弥直接被扛上临街商铺的二楼,洋葱头推开写着桃巨会的大门进屋,就把弥扔在了沙发上。

  即使沙发柔软,弥也被狠狠颠了一下,手下的沙发上刚好有一小块冰凉的东西,弥下意识的将其紧紧攥在手心——是一把小钥匙。

  察觉到不是武器,弥也没有放手。

  屋子里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地砖也洁净得能映出人影,除了一些烟味外没有别的怪味道,正对着沙发的墙壁上海挂着含着桃巨会会徽的匾额,上书侠客二字。弥手忙脚乱拿掉嘴里的布料,无所适从的瑟缩着,她企图往后退,可是却根本没有退路。

  “喂,怎么真的把人抢回来了!”直到说话的声音响起,弥还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几个身形健壮的男性。一个胖子皱着眉看向带她回来的洋葱头“光天化日强抢是吧?我现在就代表月亮打电话给警察叔叔举报你。”

  “组长。”洋葱头看都没看月半君,向穿着黑色外襟的脸上还有一道刀疤的男人说道“就是这丫头了,五年前那个香取家。”

  “戚。”被称为组长的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扫了弥一眼“命还真大。”

  “小弟去医院查过了,听说当时她被护在她老妈怀里,躲过了那一劫。”洋葱头语气平淡“要联系一下那边吗?”

  弥之前还有不解,她为什么会被盯上,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和那个危险的家伙对视了一眼,对方怎么就会叫人对她穷追不舍,就连刚刚被抓回来,弥也以为只是昨天他的人被打伤,他恼羞成怒才掳走她。

  可是两个人说的这短短几句,一下就把弥的猜想推翻了。

  五年前……

  香取家……

  躲过了那一劫……

  弥的脑子茫然起来,小腿轻微颤抖着,不安而惶惑,他们说的话,好像当年的一切都有隐情一样,好像当年那场让她失去所有的灾难,都不仅仅是巧合。她站在钢丝上颤巍巍的发抖,抓住了头绪,却怎么都理不下去。

  桃巨会……弥看到张贴在玻璃上的海报,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当年的事?为什么他们会认得自己?当年的事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吗?”月半君懒洋洋的看着弥变得毫无血色的脸“既然他们都当她死了,就当她死了吧。多少年前的事又翻出来,太麻烦了吧。”

  “说什么啊月半。”洋葱头不满的呛声“当年要杀的就只有这家伙而已,没想到她没死,她爸妈倒是死了。”

  弥后背一僵,他是什么意思?

  弥想过很多次,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在香取妈妈的询问下小声的要求去游乐园,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会有那声永远响彻在梦境里挥之不去的刺耳刹车声,不会有那个失去意识前沾满鲜血的拥抱,她还是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她的新家庭,被父母疼宠着,无忧无虑的长大。她多自责多痛苦啊,就因为她渺小而不值一提的愿望,她所希求的一切就都被踩进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