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还没到门口,就朝里喊了。

  太子一听,第一时间就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一时说不清楚,奴才路上慢慢跟您解释,您还是先随奴才过去吧。”

  梁九功在路上简单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太子到的时候,康熙正朝里边喊话。

  “保宁,你把门打开,不许做傻事,你听见没有?”

  “皇阿玛,你不要阻止我,都是我的错,五台山的老和尚多年前就提醒过我,他说我此生不宜有过多世俗牵扯,否则会连累至亲之人,现在果然应验,太子哥哥被你关起来了。”

  说到这里,胤祾的声音哽咽。

  康熙在外头脸一阵红一阵青,五台山的老和尚又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偏这傻小子还信了。太子被关,跟他一个只知道混日子的有什么关系?

  可见这孩子心性纯善,又如此爱护信任他的兄长,康熙这心里又莫名地很高兴,生不起气来。

  胤祾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又说:“那老和尚还说了,我必须一心行善举,一生供神佛,才能化解,我这就出家当和尚,皈依佛门。”

  康熙眼睛都瞪大了,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一时呆在当场。

  “保宁!你别相信那老和尚的话!”太子抢先开口,语气焦急。

  “对!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许胡来,你给朕住手听见没有!”康熙开始咆哮。

  里边不吭声了。

  等门被撞开,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头发,中间跪在蒲团上,背对着众人的胤祾,脑袋光可鉴人。

  “你、你这个臭小子!”康熙看的眼眶都红了,这孩子竟真的剃了度。

  太子越过他上前,去拉自己的弟弟。

  “走,跟我走!”

  胤祾顶着他的新发型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禅。

  “施主,小僧已经是出家人,终生都会在佛前侍奉,怕是不能跟施主走了。”

  太子愣愣地看着他,他从未在保宁的脸上看见这样安静平和的神色,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康熙上前盯着他,“朕不许你出家,你叫朕将来如何面对你的乌库玛嬷,如何面对你的皇额涅?”

  胤祾直视着康熙的眼睛,轻声问他:“那太子呢?施主偏信他人之言,伤了太子的心,难道乌库玛嬷和皇额涅,就能接受施主这样对待太子吗?”

  反正最终康熙和太子并没有成功将胤祾带出佛堂,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看着这座佛堂,和佛堂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静默良久。

  “那个五台山的老和尚是怎么一回事?”康熙问。

  “那日大哥与保宁同行,说是藏书阁的一个守门人,多年前便找人调查过,并无此人。”

  “那预言他之前可曾告知你?”

  太子摇头,虽然保宁很信任他,但是唯独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闭口不言,丝毫不提,直至今日。

  那天晚上,太子和康熙做了同样的梦。

  对于太子而言,那是他前世的经历,对于康熙而言,是一个噩梦。

  康熙亲眼目睹,梦中的他不相信保成,二废太子,保成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怎么也挣不脱身上的枷锁,他有错不假,但更多的,是有人刻意加诸在他身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厌恶他。

  想要制止,却无能为力,康熙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咸安宫里的保成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看着他在自己死后,涕泪连连,只能在雪地里磕头为他送葬,看着他日渐虚弱,中年而逝。

  康熙醒来的时候,满脸泪水,伺候的宫人都吓坏了。

  “保宁还是不愿出来么?”

  张良敬答:“启禀太子殿下,宁郡王还在佛堂。”

  “太子殿下?”康熙开始察觉到不对,这不是他的寝殿。

  他伸手一看,这双手他很熟悉,但不是他的手,他伸手摸索自己的脸,然后闭上了眼,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是保成的身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从保成的身体中醒来?保成呢?保成去哪里了?

  “给、孤更衣。”康熙卡了一下,换了一个自称还很不熟悉。

  “孤要去……向皇阿玛请安。”

  他还尚且不知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若是保成在自己的身体里,喊保成皇阿玛,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若是什么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便得想办法制住他。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乾清宫里,父子二人都是一样的冷静,他们熟悉彼此的习惯,即便是身边贴身侍奉的宫人也全然看不出,这两副躯壳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皇上,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来了。”

  “康熙”垂下眼睫,“让他进来。”

  父子二人一对视,便认出了对方。

  “康熙”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要单独跟太子说。”

  宫人们尽数退了出去,合上大门。

  “康熙”起身,走到“太子”面前,行礼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