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有些疲倦,琴便问对方在哪家旅店落脚,还是尽快回去休息为好。

  林浔像是放空几秒,才问现在几点了。

  “快半夜两点了哦。”凯亚回答。

  林浔盯着酒桌发了会儿呆,才重新仰起脸对两人说确实太晚了她该回去了,凯亚主动提出送她,林浔摆摆手拒绝了,如同朋友道别般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溜下了楼。

  楼下的酒鬼们还沉浸在高尚的思想境界中无法自拔,嚷嚷着要为伟大事业付出终生。林浔结完账便离开了,柜台里的红发青年平静地取出帕子,擦了擦手。

  迪卢克得到的情报不比任何人少,地下情报网提供的详细信息,凯亚笑嘻嘻地作出的补充,金发旅者沉默之下的证实,但正因如此,拥有着灭世之力的少女让他更加谨慎忌惮。

  暗夜的英雄从酒馆后门离开,跳上了红瓦的屋顶。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小雨,他的风衣一会儿便被雨水洇开。

  少女没留在城里,她拉下了兜帽,在雨里蹦蹦跳跳着,不时转个圈,却目的明确地朝着城外前行。

  迪卢克没有作声,始终安静地尾随在后。

  看着林浔离开蒙德城,走进雨中能见度极低的树林,其间少女踩滑石子摔了四五跤,但都不甚在意地爬起来继续走。暗夜英雄思忖着雨夜里离城并不明智,还以为少女会有什么应该防备的举动,但事实上他跟了大半夜,却只是在天亮前看着林浔溜到了奔狼领。

  东方天色既白,溜溜达达了一整夜的少女驻足看了一眼破晓前浮白的天空,十分安静。

  迪卢克也不再跟了,转身回了晨曦酒庄。

  说来奇怪,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林浔的身份是风神的友人还是古国的君王,他始终认为这个少女应该警惕防备。

  即便仅有一面之缘,但迪卢克仍是能看出她心中模糊的善恶,这样的人太容易就会一脚踏入深邃的黑暗之中,所以之后得知林浔在他国引发的诸多事端时,他都不是很惊讶。

  他那时对林浔只有这些冷酷的印象,后来倒是忽然多了一些不该存在的回忆。

  少年时期的他无理由地对初次见面的少女冒出了尖锐杀意,他在杀气支配下步步紧逼,被击倒俘虏时的屈辱和羞耻。但这些对他的影响比起认知到林浔能改变过去这件事而言几乎不值一提,反而让他更加警醒。

  但不知为何,他后来却总是不时想起回忆里的林浔。

  她乖张地耍着小聪明收拾了一队前去调查的骑士;她眉眼弯弯地和友人毫无顾忌地笑闹……

  她安静地坐在空茫的晨雾里,雾气浸入她的骨头,浸出空荡荡的孤独。

第103章

  林浔就像一个在外面鬼混了一整晚后偷摸回家却被妻子抓现行,一边狡辩身上浓重的酒味是不小心沾上,一边沾到床就睡到下午两三点才被饿醒的中年大叔。

  虽然还想继续大睡特睡,但迫于饥饿感,中年大叔还是睁开了眼睛。

  阳光很温暖,在山坡上睡了一早上的林浔睁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雷泽,小狼崽已经狩猎回来了,盘腿坐在旁边陪她晒太阳,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少年低下头来,露出一双绯红的眼瞳。

  “林浔。”雷泽身后是雨后清透广阔的蓝天,他在一片蔚蓝中认真地问道:“睡饱了吗?”

  林浔眨巴眨巴眼睛,“睡饿了。”

  她爬起来跟雷泽一起烤了点肉吃,又洗了几颗钩钩果当饭后水果。雷泽告诉她旅行者来找过她,林浔啃着水果想了想说知道了,风吹动山坡上的树投下婆娑的光影,小狼崽直白地盯着她不说话。

  林浔把自己晾干的斗篷找回来,盖上兜帽,小狼崽才乖乖啃自己的钩钩果。

  吃完饭反倒不是那么困倦了,林浔打算出去逛逛,雷泽说与她一同,他们俩便一起离开了奔狼领。

  蒙德浓绿的丘陵绵延起伏,昨夜被大雨淋得垂头丧气的花儿们也重新抖擞起来。林浔原本想转去达达乌帕谷看看,虽然曾经的部落已经被弃置,但回到奋斗过的地方怀念一下曾经的光辉岁月也算人之常情,可林浔到了才发现以前的丘丘人部落早已面目全非,一根巨大的判罚之柱锋利地斜插在山谷之中,不管是肃穆的领袖大殿还是简陋的瞭望塔,都毁在了判罚之钉从天而降的余波中。

  “嘟嘟莲,开之前。柱子,从天上,掉下来。”雷泽也如此补充。

  “有伤到人吗?”林浔问。

  虽然没有关注过曾经的部落,但她也知晓对七国来说丘丘人变回人类不是小事,在坎瑞亚的人民撤离后,哪怕不提对此感兴趣的学者,七国官方应该都会调查他们弃置的部落。

  “唔…”雷泽似乎不知如何表达,只说:“那天,起了,很大的风。”

  林浔不说话了,她在山谷的边缘坐下,平静地看了会儿谷心湖面上那根还闪烁着细微元素波动的判罚之钉。

  那天在誓言岬,温迪与她立下约定——

  不要伤害人民。

  诗人提出的愿望,就是她的愤怒尽可以倾向他或者倾向七神,但不能倾向无辜的人民。

  那时候的温迪还不知林浔有着倒转整个世界的力量,只是在一团迷雾中捉摸她灵魂的形状。他提出这个条件作为约定,允许林浔用过往的情谊短暂连接他们本该相背的立场,也仅仅只是因为只是不愿失去友人……

  而现在看来,林浔似乎没有违约,但在神明也不会保留的轮回记忆中,蒙德已经被摧毁多次,晶化死去的人民,硝烟弥漫的丘陵,唯有林浔是不能当作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的。

  听着穿谷的风声,林浔想着自己果然还是被纳西妲毫不介怀的态度影响了。她平淡坦然地笑了笑,转头对雷泽说:“我们走吧。”

  拐弯抹角的通过旅者与草神邀约她的人一直没出现,林浔也懒得主动去找,她打开地图想着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忽然注意到蒙德雪山上还有一个不变的绿点。

  有个绿点不奇怪。

  毕竟雪山以前也满山的绿点,她的崽喜欢呆在什么地方也是崽崽自己的事,但林浔记得自己来蒙德打开地图之后,那个绿点就在那里一直没动过。

  林浔思索着,决定爬一趟雪山。

  但这次雷泽就不同意了。

  “不行,危险!”雷泽拉住快乐往雪山冲刺的林浔,试图告诉林浔这个地方的危险之处,但小狼崽的语言过于匮乏了,半天也无法说服林浔,但小狼崽对这件事十分固执,林浔见跑不掉也只好乖乖地和雷泽回了奔狼领。

  夜半,正是月黑风高之时,林浔偷摸出洞,向雪山伸出了试探的小脚,没想到雷泽亦未寝,林浔刚溜出来没一会儿就被抓了回去。

  “雷泽,限制女孩子的人身自由是很可怕的事,你现在的行为已经非常危险了!”林浔在窝里发出沉痛的声音。

  雷泽听不懂,但他很坚定,“雪山,不行。”

  “我就上去看看!”林浔循循善诱,“你不知道,我看到上面有一个很特别、很清纯的绿点,我好想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雷泽你的话应该能理解吧?你要是看到有个红点到处乱窜,也会忍不住用爪子去拍拍看是什么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