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本来是有犹豫的,但架不过霍章柏的坚持,终究还是同意。

  他们欢欢喜喜地一起出发,却没想到意外会突然降临。

  那日本就下雨,刹车不知又被谁做了手脚,导致车开到一半就失了控,直接撞破路边的围栏冲了下去。

  霍章柏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他哥突然扑到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是无数玻璃碎掉的声音,霍章柏就这么在巨大的冲击下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他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然而身旁却没有一个人。

  脑海中很快回忆起那日的场景,霍章柏先想起哥哥。

  他想要问问他哥的情况,然而浑身无力,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医生护士不时就会过来给他检查身体,然而却始终没有看见父母亲戚。

  直到他醒来的第三日才终于看见了母亲,不过短短几日,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衰老了下去,平日里总是精心护着的头发白了一半,眼睛又红又肿,见他醒了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嘴唇紧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看到母亲的神色霍章柏瞬间猜到了什么,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挤出了一声,“哥?”

  他只说出了这一个字,但他知道母亲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母亲听到这个字,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下去。

  “你……”母亲刚一开口眼泪就涌了出来,她似乎痛极,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为什么要和你哥坐同一辆车?”

  “你哥没了。”母亲说着蹒跚着上前一步,他浑身都是伤,因此只能紧紧抓住盖在他身上的被褥,“他没了。”

  母亲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明明隔着厚厚的被褥,霍章柏却觉得那些眼泪好像打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快不能呼吸。

  “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他那天是去和章悦一起试婚纱的!你为什么非要拉着他?他从小就那么懂事优秀,他事事都主动承担,他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他从小到大那么护着你,他最后一刻还在护着你……”

  “这么多年无论是飞机还是汽车,你们从来都没有一起坐过,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非要拉着你哥哥和你一起?”

  母亲还在那里揪着他哭诉,然而霍章柏整个人却好像和全身的血液一起被冻住,只是这么无知无觉地望着她。

  大脑好像突然变得迟缓,许久之后,他才一点点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哥哥死了,为救他而死。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是自己那日非把他拉上了自己的车。

  他原本是要去和嫂子一起试婚纱的。

  怎么会……如此?

  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些什么,然而霍章柏什么都没听清。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消化着这个消息,他哥死了。

  怎么会呢?

  他们明明不久前还坐在一起,自己还笑着打趣他不会结了婚就不管自己了吧?

  他哥笑着骂他想得美,“就你这性子,我得管你一辈子。”

  不是说要管他一辈子的吗?

  一阵钻心的痛意将他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霍章柏回过神,这才发现母亲不知何时抓住了他手,手掌正好压在他输液的针上,立刻有暗红色的血倒流了出来。

  然而他们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些。

  母亲不知在想什么,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竟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恨意。

  “你的车被人动过?是不是你?”

  霍章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感觉到母亲握他的手愈发用力,输液的针头也似乎跟着一点点向更深处扎去。

  “是不是为了因为……家产?所以你……”

  后面的话是什么不言而喻。

  霍章柏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他看向母亲张了张嘴,然而嗓子却仿佛被胶水糊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抹了把眼泪。

  然后整理好情绪让护士进来重新给他扎针。

  护士被他手背上的情况吓了一跳,连忙帮他处理。

  刚才的话说得太破,所以母亲一时间也有些呆不下去,转身想走。

  霍章柏见状拼尽全力终于完整说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妈,所以……你们都觉得,死的……应该是我吗?”

  母亲闻言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霍章柏出院那日是他哥的葬礼。

  警察也终于查出了原因,是他们家司机动的手脚。

  原因是一个月以前司机的母亲重病,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他找了霍章柏请假,但那日的霍章柏正好要去临市滑雪,坚持让他把自己送过去再回去,司机低声下气地求了好久,但那时的霍二少什么时候在乎过其他人的心情,让他不愿意就辞职,司机只能照做。

  等司机送完他后再赶回去,母亲已经咽了气。

  他握着母亲的手在医院坐了一夜,可再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处理好丧事回来后霍章柏并没有问他母亲的情况,反而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一会儿送我去酩夜,今晚喝酒去。”

  “喝酒……”

  司机知道那又不是霍章柏的母亲,他自然不需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