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渡劫失败,怀珍长老说过,若是下次再失败,掌门要遭受的,就不只是身体和神魂上的损伤了——轻则境界跌落,重则,自断修道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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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玉宫中。

  在察觉偏殿床榻之上,撕裂出那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缝隙时,古茗的心头一沉。

  百年前,掌门渡劫归来,浑身染血的狼狈模样,顷刻间浮现在脑海中。

  古茗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他早该知道的,掌门这两天状态大好,百年来,灵力头一次达到突破的临界值。

  掌门不会放过这次渡劫的机会。

  哪怕风险再大,他也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不会回头。

  若不是有这样决绝的勇气,孤月真君不会成为整片北斗大陆唯一的渡劫境修士。

  “尊上……”

  古茗抹了抹眼角,知道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

  他慌张地收敛了思绪,以最快的速度,调集寒玉宫二十八星宿所有侍卫队,十万火急前往玉水峰、玉药峰、玉契峰,为掌门筹备好保命的丹药、灵植、法器、还有医修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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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绝峰,山脚下。

  一袭白衣,手执雌雄双剑,缓步踏上一条通往山顶的,灰白死寂的道路。

  那条路上,遍布皑皑白雪,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成片成片的血渍。

  那些血渍已经在这里冻结了三百年,早就干涸成棕黑色。

  在血渍周围,散落着各种断裂、粉碎的法器碎片,还有已然当场消陨的修士们,遗落的褴褛的法衣。

  这条路一路往上,直通云端,看不到尽头。

  站在道路入口,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三百年前战场的遗迹,满目疮痍。

  自从寒灯真君消陨于此之后,三百年来,这条路,只有靳言一人踏足过。

  他把渡劫地选在此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渡劫升级,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修道一途,在于修身,在于修魂,更在于修心。

  可靳言的心结,是师父的死。

  所以他逼迫自己,在每次渡劫之前,都必须独自走完这条遍布痛苦的回忆的道路。

  他将伤口撕开,独自面对那段血淋淋的过去,坚信自己唯有通过了这段路途,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召唤九天雷劫。

  这样的方式,让他成功地熬过了前两百年,助他一路升级到渡劫境。

  然而,一百年前,同样的一条路,分明已经走过那么多次,靳言却失败了。

  事后,怀珍断定,他渡劫失败,是因为极寒之气反噬,损伤到他的神魂。

  可靳言很清楚,那极寒之气之所以能反噬他的神魂,是因为他自己的道心,先动摇了,这才让识海出现裂隙,给了体内的极寒之气可趁之机。

  而他的道心之所以会动摇,是因为踏上这条满目疮痍的白茫茫雪道时,靳言有一刻,退缩了。

  这条路,他独自走了太多次,他忽而感到寂寞,感到无趣,感到……好累。

  他不想走了,不想继续坚持下去了。

  他忽而不明白继续走下去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了。

  修得大道?成为这整片大陆上唯一的地上神仙?然后继续过着和现在没有太大区别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独又乏味的生活?

  这真的是他所求的结果吗?

  那时候,靳言忽然不确定了。

  当时的犹疑,让他付出代价,而如今,百年之后,重新踏上这条路,靳言仰起头,远眺云端,心情复杂。

  神识铺开,一道熟悉的气息,突兀地出现。

  靳言眉心一跳,倏然转身,就看到背后那个笨蛋修士的脸。

  靳言的双眼微微睁圆了一些,神情呆滞地看着对方。

  林澹与他对视片刻,然后咧嘴笑起来,

  “尊上。”

  他轻喊了一声,抬脚想要靠近靳言,然而下一刻,一道凌冽的剑气,朝着他扑面而来。

  恩赐剑顷刻之间出鞘,剑刃裹挟着无尽灵力,带出尖啸长鸣。

  那剑刃离林澹还有十多米的距离的时候,剑气就已经把林澹那弱小的身体弹飞。

  林澹像一片落叶,朝后飞出去几百米远,直接掉落到了与偏殿床榻连通的那条裂隙前面。

  “混账!谁许你踏入此地!”

  靳言怒不可遏,声音中带出无尽威压,震慑林澹肺腑,让他喉头泛起腥甜,血水顷刻间便从唇角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