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澹梗着脖子,抬高了一些音量说:

  “我去你识海里,那个的时候,中途,你说……太痛了,让我轻一点。”

  靳言:……

  他就不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迟早要被这笨蛋修士给气死!

  靳言脸颊发烫,识海中又开始传来隐隐的刺痛了,只能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冷冷说:

  “你下去吧。”

  林澹成功把那疗愈小法阵送出去了,这一趟过来的目的达到了,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打扰掌门尊上的理由,虽然心里不太想就这么离开,但还是站起来,讷讷地“哦”了一声,转身往床榻边的传送法阵上走。

  刚走了一步,他忽而想到什么,又重新转回身,看向那纱幔遮挡下,一截若隐若现的细瘦白皙的手臂。

  靳言见状,眉心重又蹙起,“还要做什么?”

  林澹想了想,开口:

  “尊上,你的神识上……那些伤口,是谁干的?”

  闻言,靳言的指尖微微颤抖。

  林澹盯着那颤动的小指,没来由地,心尖跟着抖了抖。

  靳言现在这副身体,看起来洁白如玉,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修炼到他这个境界的修士,肉|体已经非常接近仙体,衰老和损伤,都不会再在外表上留下痕迹。

  可是,神识却不同。

  林澹昨天在那一片识海世界里,进行到后半段,已然上头,什么都顾不得了,抱着那看不清面容的白色身影,又舔又啃又亲又咬的。

  那时候,他把自己的灵力,涂满那白色的身影上每一寸皮肤,所以,自然也清楚地看到了,那本该饱满光洁如玉石的身体上,不知为何,竟是千疮百孔。

  那些伤口很小,很细,不离近了看,根本注意不到。

  看起来,那都是剑气伤的,而且是久远的陈年旧伤。

  只是当年应该伤得太深,太重,到现在,烙印在神识上的伤痕,都无法消弭。

  林澹当时看得心疼,没忍住,埋下头,将自己的双唇,覆在了对方脖颈处的那细小的伤口上。

  他那时候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狗崽子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伤时,会本能地为对方舔|舐伤口那样。

  当时,他循着本能,将自己神识中的阳气,一缕一缕地往那细小的伤口中渡进去……

  而现在,站在床榻前,看到掌门那截手腕,想到对方的神识凝实的身影上,两只手腕,两只脚踝,脖颈上,都有细小的伤,看起来,仿佛曾经被人像鱼肉一般,死死地钉在某处,这让林澹的心底,没来由感到烦躁、愤懑。

  所以林澹问了那个问题。

  可靳言这时却哼笑起来。

  笑声冷冰冰地,在整座宫殿里回荡。

  笑完了,他淡淡说:

  “本座的事,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

  这样明显划清界限的质问,让林澹的眉头皱起来,他下意识回:

  “告诉我是谁干的,我总有一天,可以帮你报仇。”

  林澹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沉寂。

  隔着纱幔,靳言静静注视着对面修士的眉眼。

  那一双眼睛,很漂亮,眼珠黑亮黑亮的,里面闪着光。

  是年轻人那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光亮。

  清澈又愚蠢。

  这样的目光,靳言曾经也有过,后来被岁月侵蚀、磨灭了。

  短暂的愣怔之后,靳言笑起来,

  “你觉得,这片大陆上,有什么仇,是本座一个渡劫境报不了,却要你一个筑基境帮我的?”

  林澹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刚才没过脑子,说出报仇的话,其实内心深处,是怀抱着一种“谁敢碰我媳妇,我跟他没完”的朴素情感的。

  如今被对面无情嘲讽,林澹才意识到自己又冒傻气,说傻话了。

  靳言看他垂着头,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土狗似的,之前那愤懑和气恼的情绪,消散了不少,继续说:

  “要说伤口,昨天本座神识上,被某只蠢狗又啃又咬的,不知留下多少牙印,你若真想替本座出了这口恶气,那便在此自戕。”

  “啊?”

  林澹懵懵地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床榻方向,“我……”

  靳言冷笑,“下不去手,就退下,本座乏了,莫要扰我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