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入密。”

  声音听起来极为不耐烦,好像林澹犯了什么极低级的错误似的。

  林澹目光往左右两边瞟了瞟,然后依旧是直接用他嘶哑的喉咙,尽量放低声音说:

  “我不会啊……”

  对面沉默了,许久之后,问了一句:

  “你连这都不会?”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都称不上“嫌弃”两个字,只有迷茫和困惑——好像这个修真界存在不会传音入密的修士,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似的。

  林澹下意识想要回怼:您难道就没有经历过炼气期么?还是过了太久,已经忘了我们这种最低境界的修士,是怎么生活的?

  可是这种话,他肯定是不敢真的对大佬讲出口的,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好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周围落下一道禁制,应该是某种隔绝声光的法阵。

  “说。”

  那声音惜字如金地催促。

  林澹舔了舔双唇,努力思考合适的措辞,

  “我,咳,我觉得、觉得在外面,自由一些,自在一些。”

  他实在是不擅长撒谎,编出这么一句谎话来,讲得磕磕巴巴。

  好在大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虚,只是语气中带上了更深重的困惑,“自由?自在?”

  林澹点头,“嗯,那里头,规矩太多了,我待不惯。”

  脑海中,陷入沉默。

  林澹说的“里头”,自然是寒玉门地界之内,靳言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说的是那座森冷的寒玉宫。

  有一瞬间,靳言想要反驳他的话,告诉他,不需要在他的宫里待很久,也从来没有哪个被他挑中的至阳道体的修士,有资格在他宫中久留的,这一点,林澹大可不必担心。

  可是这话说出来,那就相当于是他堂堂掌门,在低声下气地劝说一个低微的小修士,劝他来自己宫里,和他见一面。

  而且这样的劝说,还是在这修士刚刚暗示他,自己不愿意去那寒玉宫之后。

  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无可能!

  堂堂孤月真君,送出那枚冷月寒玉石的时候,潜台词是——你在本座眼中,达标了,可以带着这信物,来寒玉宫中面见本座了。

  这么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修士拿到这信物之后,选择不去找他的。

  对方不去找他,他却自己亲自跑来质问,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奇耻大辱了。

  其实在腾云离开寒玉门的那一刻,靳言已经后悔了。

  他太冲动了,竟然做出这样自贬身价的事情来。

  而刚做完这样自贬身价的事,现在一番质问之后,对方果真公然拒绝了他,却还要他低声下气地劝说一番?

  这绝不可能!

  堂堂寒玉门掌门,北斗大陆唯一的渡劫期大佬,受千万修士敬仰的孤月真君,绝不可能放下身价去劝说任何人来他的宫中。

  哪怕只是一句暗示的话,也绝不可能从他口中吐出来!

  “尊上?”

  那修士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靳言的思绪。

  林澹仍旧不确定对面是谁,反正跟着庄主一起喊“尊上”总没错。

  见对面许久都不再开口,林澹战战兢兢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

  你不来跪下求本座,就是最大的问题!

  靳言恨得牙痒,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叫壮壮的低阶修士,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不可能因为对方收了他的冷月寒玉石,却没有去求他,而责罚于他。

  当年这冷月寒玉石公诸于世的时候,靳言就承诺过,但凡拿到这玉石的修士,是否愿意来寒玉宫中换取无上荣耀,全凭自愿。

  他甚至开放了这块玉石的转卖权。

  因为没有任何修士被挑中之后能抵住诱惑不来求他的,所以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和格局,靳掌门在最后又无伤大雅地加了一句——

  如果不愿亲身前来,也可将此玉石售卖,购买玉石的修士,虽无权与掌门行那神识上的阴阳调和之术,但仍旧能够以折旧的形式兑换玉石背后的隐藏价值。

  也就是说,林澹现在把这块石头转卖给刘庄主,单纯从寒玉门的门规上来看,他们两人,都没有任何错。

  靳言根本没有理由因为转卖玉石的行为,对他们进行责罚。

  想到这里,靳言赶到很憋闷。

  非常地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