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安静。

  杨谨目光滞了片刻,看向纪存礼不断震动的手机,又看向眼前的男人。

  宽肩窄腰,轮廓深邃,眼梢微微上挑,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还有他妈的该死的熟悉的声线。

  他就说这男的怎么碰瓷他哥。

  妈的。

  杨谨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在纪存礼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真挚说:“我是傻逼。”

  说完他叫了一声:“哥。”

  “嗯,你今天没课吗?”

  “休息。”

  说完这句话,空气再次陷入了凝滞。

  江了了反应了好久还有点懵,半晌才说:“你们在玩什么新时代cosplay吗?你和狼肆老师cos,play我们?”

  程盛像是被按了激活键,猛打了一个机灵:“狼肆老师是纪师兄???!!!”

  这是不是有点太梦幻了!!

  尖锐话音落下,凝滞的空气被打破,几人神色各异,唯独毫不知情的黄豆豆一脸茫然:“什么什么?什么play?”

  纪存礼温声说:“抱歉,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大家,晚上大家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黄豆豆更迷茫:“什么饭?订婚宴?”

  路遥:“....”

  江洄说:“去我那吧。”

  众人没有异议,纪存礼点头,说了几句后很快回到了签售展位。

  晚上,二次元酒吧外看板娘等身立牌手中【营业中】的牌子换成了【停业】,在繁华商业一条街中显得格外安静。

  门内却和安静两个字毫不挂钩,

  程盛坐在吧台上,明显有些醉了,还晃荡着腿,边哭边说:“呜呜呜呜我就说我的产品不可能be!!!绝对不可能!”

  江了了感叹:“纪师兄上妆之后和本人天差地别,完全看不出来。”

  杨谨立马接了句:“确实。”

  “傅景行和许默还没在一起,我的小兔老师就先嫁人了啊啊啊啊!!!!”宋之洲不敢相信,抱着超大啤酒桶猛灌了一口,看起来像是自己失恋。

  一颗田螺精准砸向他的脑袋,路遥装冷着脸,耳尖泛红:“闭上你的嘴。”

  纪存礼一笑:“抱歉现在才和你们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漫展结束后他们一行人来到江洄的酒吧,酒吧在不久前装修过,头顶大片的显示屏中播放着当下大热的运动番。

  纪存礼说了前因后果,反应最大的除了磕cp的几个人和宋之洲外就是尘心,他不敢相信圈内顶流coser竟然是路遥的师兄,一脸震惊说:“我靠,你是半夜和小兔睡在一起的室友!”

  路遥立刻投过去杀人一样的目光,他手里还抱着一小盆田螺,是漫展上不知道谁给他的无料,抱在怀里显得他整个人都少了两分冷漠。

  尘心没接收到他的目光,30多岁的男人一惊一乍好一会,很快就被程盛拉过去加入了磕粮组织里。

  这件事确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惊讶过后最多就是调侃两句就送上祝福。

  只有这几个喜欢磕cp的看见挨着坐的路遥和纪存礼眼睛都发蓝。

  江洄从酒柜里拿了瓶就出来,指尖动作流畅,边调酒边说:“阿景、小兔、宋之洲、了了和程盛,一根网线,同样的爱好,让我们几个做了快将近十年的亲友,其实比起亲友说是最亲密的朋友更合适,还有尘心老师和豆豆,小孩,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有时候嘴里贫了点,本质不坏,算得上单纯。狼肆老师和小兔谈恋爱我们都是双手赞成的,小兔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我们都知道他有多喜欢你,海报签售,每天从来没落下过去你微博打卡,他喜欢什么就会真的喜欢,付出一颗真心,也不管会得到什么。”

  酒杯中冰块融化,碰撞杯壁滑落,带起了江洄的声音:“多的不说了,我呢,没什么立场要求纪老师做什么,就一句话,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肯定能感受到他有多喜欢你,别辜负了这份喜欢。”

  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停下了动作,最后一个字落下,酒杯也被推到了纪存礼的面前,湛蓝酒液随着动作幅度比表面泛起层层涟漪。

  连同路遥的心也动了动。

  纪存礼耐心听完他的话,和他对视,“一些没有实际性质的空话我不会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跟着沈清一起过来的傅斯凛嗤笑一声:“老男人开花。”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声笑,不久后歇业的酒吧传来一阵哄笑。

  -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学校早已经门禁,路遥被纪存礼带回了学校前的公寓。

  高中生和社畜的聚会就是一群人喊着傻逼啊畜牲啊抱头痛哭,路遥耳边还残留着刚才尘心抱着周景的嚎啕,脑袋一阵眩晕。

  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很快的被扶住。

  路遥脑袋直懵,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像一台同时安装了金山毒霸360和鲁大师的破电脑,能够运行却哪里都不太好。

  他看了眼陌生的环境问:“这是哪?”

  纪存礼给他拖鞋:“我家,我们家。”

  “哦。”

  把脱下来的鞋放在鞋架,纪存礼打算带着路遥洗个澡,谁知道路遥毫无异样的进了浴缸后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

  纪存礼轻声问:“怎么了?”

  路遥看了看眼前的浴缸,像是自我观察了一会,突然得出了什么结论一样严肃的对他说:“如果我迈进去,尾巴就会露出来。”

  纪存礼:“....嗯?”

  路遥指着自己的腿:“我感觉不到它,我应该是一条美人鱼。”

  “?”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喝多了,他和路遥是最后走的,走的时候路遥还没有异样的把程盛送上了出租车,他以为路遥没醉。

  看着脚趾都泛粉,盯着浴缸里的水沉思的男人,纪存礼突然笑了下。

  他调了调水温,侧首看向路遥:“美人鱼要进来吗?”

  路遥犹豫了会,“你会替我保密吗?”

  “我会的。”

  纪存礼举起手做发誓状,路遥这才终于肯迈进浴缸。

  他抬起小腿,水流顺着白皙皮肤滑落,怕纪存礼误会,他特意解释:“因为我还没有分化,所以尾巴不会露出来。”

  “嗯,我知道的。”纪存礼带着笑意点头,他终于想起来两人在不久前看过一片耽美人鱼漫画。

  路遥把自己带入了那只人鱼。

  他把身体几乎要整个埋进水里,只露出脑袋,被蒸汽熏得脸颊泛红,过了一会突然舔了一下自己带水的指尖,不满的皱眉,随后又看向纪存礼:“美人鱼应该生活在海里,我快要死了。”

  前后毫无关系的一句话,纪存礼想到路遥刚才的动作,竟然从里面找出了很明确的逻辑。

  美人鱼生活在海里,海水是咸的,浴缸里的水是淡水,所以他要死了。

  心头愈发膨胀,他目光柔和的对路遥说:“你可能是一条淡水美人鱼。”

  路遥很快的摇头:“美人鱼要生活在海里。”

  没有办法,纪存礼只得去厨房拿了盐倒入浴缸,路遥又尝了尝,确认了水的咸度后又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埋进水里。

  时间差不多,纪存礼把快要在浴缸睡着的路遥叫起来:“你已经摄入了足够的海水,可以在陆地上生活一段时间了。”

  路遥呆在水里不走,定定看着眼前温柔的男人,“我好像进入了发/情期,你可以给我一支抑制剂吗?”

  空气蓦地黏腻,纪存礼喉结滚动,他摘下熏了一层雾气的眼镜,镜片下目光深邃:“情况很糟糕,我们没有抑制剂。”

  路遥歪了歪头:“如果没有抑制剂,我会痛苦的死掉的,你能注入一点信息素吗?”

  “怎么注入?”声音愈发喑哑。

  低头,露出最脆弱的地方,路遥指了指自己脖颈后侧,脸有些红:“我的腺体在这里,只要一点信息素就够了。”

  下一秒,脖颈遽然覆上一抹温度,齿尖在上面不轻不重的啃咬了一下。

  路遥瞬间绷直了脊背。

  第二天路遥是在纪存礼床上醒来的,他意识还不太清醒,头像针扎一样的痛。

  纪存礼看起来已经醒了很久,见他皱眉,拿过旁边的温水递给他。

  温水顺着喉咙留下去,路遥舒服了点,随即又感觉水有点咸,他愣了下:“水变质了。”

  “没有。”纪存礼很快回答:“你昨天一定要监督我在水里放盐,说咸水鱼不能养在淡水浴缸里。”

  ?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路遥脑袋乱成一团:“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下全部是纪存礼的衣服,乱糟糟的把他整个人圈在里面。

  他顿了下,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纪存礼解释:“你说人鱼巢穴要有伴侣的味道。”

  他这么一说,路遥突然想起来了。

  刚开始是破碎的记忆,后来逐渐的连贯起来,每想起来一点他的脊背就愈发的僵硬。

  沉默了很久他才说:“我昨天喝多了。”

  纪存礼毫不吝啬的给予肯定:“你没有,你只是变成了美人鱼,在海洋生物的视角下你是一条逻辑严谨,聪明谨慎的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