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欺骗单纯小孩的愧疚莫名涌上心头,路遥抿唇,做了一番心里斗争——

  然后自暴自弃说:“不是,和有血缘关系或者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家人的人谈恋爱,才叫骨科。”

  他怕纪存礼不懂,添了句:“比如兄弟或者兄妹。”

  纪存礼看着他,问:“那你看的是兄弟还是兄妹?”

  接收到纪存礼的视线,路遥咬了下唇,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蹦出一句:“兄弟。”

  既然已经暴露性取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应该感到不适的是纪存礼才对。

  纪存礼给他前面的被子倒了杯果汁,递到路遥的手中。

  接过来喝了一口,下一瞬路遥听见纪存礼说:“我们晚上一起看?”

  程盛一声尖锐爆鸣:“嘶——!!”

  路遥听见纪存礼这句话的时候反应不比她小,还没咽下的果汁瞬间呛出来——

  猛地一顿狂咳,动作幅度大得连杯中半满的果汁都洒了出来。

  一双手覆上他的脊背,从上至下轻柔顺抚,纪存礼在路遥看不见的角度挑起嘴角,耐心等待着。

  听见动静的宋之州往路遥的方向看过去,一脸虚伪关心:“小兔你没事吧!呜呜呜怎么喝水都会呛到,我好心疼。”

  这样说,却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程盛试探问纪存礼:“纪师兄你刚才说了什么?”

  纪存礼手下动作没停:“我说想和小路一起看他看的这本漫画,怎么了?”

  程盛顿时疯狂摇头,一副纠结模样,眼里分明在说:【磕了有背道德,不磕实在可惜!】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路遥根本没想到纪存礼的语出惊人,纪存礼要和他看什么?

  看杀人魔哥哥怎么把刀柄送进弟弟的身体还是看弟弟怎么扬起脖颈,胸前的红色小痣被标记上哥哥的姓名

  路遥不大的脑容量混乱一团,过了好一会才不自然的说:“不好看,换一本吧。”

  纪存礼点头,眉眼微弯:“好。”

  和纪存礼一起看韩漫,和把他扒光了站在纪存礼面前有什么区别。

  人类诞生的时候真应该加强脚趾功能,这地板他真是扣倦了。

  他起身,对纪存礼说:“我去卫生间。”

  果汁刚才洒在了衣摆,晕成一片触碰皮肤,很不舒服。

  推开包间的门,更嘈杂的声音传进耳中,路遥随手拿了根烟放在嘴里,没抽。

  前方的一行人说说笑笑和他擦肩而过,路遥余光瞥见一人侧脸,突然顿了下。

  是傅斯凛。

  他也在这?

  路遥看眼傅斯凛离开的背影,他侧头对身旁稍矮些脸有些圆的男人说着什么。

  良久,路遥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他和傅斯凛不熟,没必要打招呼。

  在卫生间简单的洗了一角,路遥没急着回去,随便走进了个空的单人包间,双手瘫在沙发上点了只烟。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但是最近却抽得有些频。

  纪存礼知道了他的性取向,但他什么都没说,连态度也没有变化。

  他看不懂纪存礼。

  外面的声音被隔绝,黑暗空间中只有沙发边缘闪烁一点忽明忽灭的猩红光芒。

  路遥打开了和狼肆老师的聊天记录,从最开始往下翻,尽管他的速度刻意放慢,却依旧很快的到了底。

  他又点开了和纪存礼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话还是纪存礼发的三个玫瑰表情包。

  配上纪存礼的脸,莫名搞笑。

  光从被推开的门缝隙中投射,缓缓扩大。

  路遥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头也每抬的把手中的烟捻灭,叫了声:“师兄。”

  纪存礼关上门,不大的空间再次陷入黑暗:“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只有你走路没声音。”

  纪存礼略歪些头,站在明暗交界处:“师弟在怪我刚才打扰你看漫画吗?”

  “没有,不是,绝对不可能。”路遥向旁边坐了个位子。

  纪存礼走进来,坐下:“你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路遥:“担心我迷路吗?”

  纪存礼表情不言而喻,接着问:“你看见群里老师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他这么一说路遥才想起来,点开手机看了眼实验室的群。

  这是导师在他进组的两年中第一次艾特他。

  竟然是因为要拿走狗蛋。

  那颗懈怠生长快一个月才在结出一颗生涩果子的橘子树。

  导师甚至还冠冕堂皇的给出了解释——【小路啊,你工位前的橘子树结了个果子,我摘下来泡水了,味道不错,不介意把它借给我养养吧。】

  路遥看着这行字,决定已读不回。

  “舍不得吗?”纪存礼问。

  路遥说的诚恳:“如果有人抢了你的孩子吃掉了你的孙子甚至还告诉你要拿走你的孩子让她继续生孙子给他吃,你会愿意吗?”

  纪存礼似乎在消化一连串的孩子和孙子,半晌才说:“原来师弟对那颗橘子树的感情那么复杂。”

  “....”路遥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一点。

  纪存礼离他太近了。

  路遥的小动作被纪存礼收入眼底,眉眼冷漠的男人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眼中神色因为和他成功拉开了些距离而涌上窃喜。

  像只仓鼠。

  想到这里纪存礼眼底漫上笑意,手伸进口袋,在路遥的面前摊开了手。

  路遥什么都看不见,包间没开灯,眼前黑漆漆一片。

  他有夜盲症。

  他只能感觉到纪存礼有动作,似乎离他更加的近了。

  剥开包装纸的声音响起,声音和沁鼻的甜味同时到来——

  他听见纪存礼说:“张嘴。”

  路遥下意识的张开嘴,一块奶糖被送到了他的嘴中,唇上传来一抹温热,纪存礼的指腹落在他的唇上,路遥顿时一僵。

  奶香在口腔扩散,唇上那抹温热并没有离开,反而在他的唇上轻轻碾过。

  安静的隔间中路遥甚至能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他猛地后退,却在黑暗中失去平衡——

  天旋地转的扑向了纪存礼的怀抱中。

  下一秒,声音随着被推开的门逐渐放大——

  门完全被推开,灯光照射进来,唯独落下了沙发这片空间。

  鼻腔中充斥着干净的味道,路遥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

  大脑一片空白,路遥连大气都不敢出,偏偏脖颈处落下了轻缓的呼吸——

  颤栗从脖颈开始蔓延,掠过每一根神经,撩起火烧火燎的热。

  这个姿势!这个场景!

  路遥紧绷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门口的人似乎没打算离开,反而反手把门关上,包间中再次陷入了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的声音:“我说你够了吧。”

  另一道声音沉默良久冷笑一声:“他没来你一定很失望吧,看了那么多次手机,在等他的消息对吗”

  被纪存礼抱在怀中的路遥手指下意识紧了紧,他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

  “我为什么要等他的消息?难道不是你连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吗?”

  “傅听听,你偷看我手机?!”

  听见这个名字路遥终于明白了那道莫名的熟悉感,是给他的牙医傅斯凛。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他在和谁吵架?

  路遥看向了纪存礼,愈发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起身。

  门口的争吵还在继续,傅斯凛冷声:“三个电话,五条微信,嗯?你是有多想让他来?沈清。”

  名叫沈清的男人不可置信提高了声音:“我想让他来?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提他,你还走不出是吗?醒醒吧,他不喜欢你!”

  “呵,是啊,他不喜欢我,难道就喜欢你吗?”

  吃瓜的路遥顿时竖起耳朵,所以这是什么?傅斯凛和谁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好家伙。

  路遥连纪存礼喷洒在他颈边的呼吸都短暂的忘记,开始专心致志的吃瓜。

  这是什么,这是现成的火葬场素材,生活来源于现实这句话路遥快要说倦了。

  他暗暗小幅度的挪动,在纪存礼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吃不到完整的瓜他今天一整夜都没办法合上眼睛。

  沈清:“你什么意思?和他分手的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也是你,和他谈恋爱和分手的同样是你,现在你因为他没来把怒火牵在我的头上?”、

  “到底是谁在乎他你比我更清楚,沈清。”

  一声震响,傅斯凛把沈清抵在了墙上,沈清并不惧怕,厉声质问:“我把你当朋友,不想看见你伤心才给他打电话,现在你却反咬我一口?”

  竟然还是朋友变情敌!

  路遥忍不住探头,却忘了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纪存礼看着在自己怀里的人睁大了些眼睛,注意力被两人吸引走的模样,镜片后的眸逐渐深邃。

  他的手缓缓向下,在触碰到路遥指尖时停了下来。

  正兴致勃勃吃瓜的路遥瞳孔放大,指尖的触感麻麻痒痒,他感受到纪存礼在他的手掌心中写了什么。

  耳边争吵的声音渐远,路遥的神经随着纪存礼的指尖紧绷,手心中渗出微微汗意。

  纪存礼写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在这一刻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他的指尖离开。

  路遥一口气憋在胸口,因为害怕被发现和紧张连大幅度的呼吸都做不到。

  他半张着嘴,迷茫的看着不知道哪里。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手掌却滚烫得快要点燃。

  下一道响起的声音却直接让他仿佛被冻住。

  “你把我当朋友,也把他当朋友吗?高三那年突然刻苦学习,只为了能够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野营的时候找遍了借口只为了和他在一个帐篷里,每天早上怕他没吃早饭,特意绕了十分钟的路给他买早餐。”

  “沈清,你告诉我,你也把纪存礼当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