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的反应,实际上从听到预言的那刻起,心里就在反复上演天崩地裂的小剧场。

  他没有怀疑过那所谓的预言是否可信,只想知道,怎么做才能破除所谓的命运。

  长这么大第一次搞对象,还没幸福几天就被通知马上要丧偶了!这谁受得了啊。

  他不想下半辈子都只能攥着老婆的声带整天睹物思鬼以泪洗面!

  再说作为人类,他生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的就是“人定胜天”的教育,反抗命运也是老传统了。

  预言多半来自于林卡西。他没有直接联系那个小神婆的方法,就算能找到她,得到提示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但他记得林雪河说过,知道预言的人越多,就越会影响预言的准确性。

  那他现在难道应该满大街去跟别人说“我老婆快死了”?

  “……”

  陆崇抿起嘴角,眼睛还看着课堂ppt,心里被自己无语了一下。

  其实如果有用,让他去大街上发疯都是小事。但他担心,林雪河可能不愿意这么折腾。

  他很早就看出来林雪河生存意志不强,现在才知道预言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或许双生子的心性一脉相承,林雪河同样也是会接受命运的作风,所以才看到林流时有那样异常沉默的反应。

  因为那就是他差一点选择的道路。

  人各有志,更何况他是吸血鬼。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安静躺平等死的吸血鬼!

  连被丛林土著扛着跑都能像尸体一样安静!

  “陆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闻人霍悄悄挪到他身边的座位,压低声音说,“狼王竞争就要开始了,我还以为你会回族里去观礼。”

  “这么快就开始了?”

  “是啊。入场券紧俏得很,我爸打听了一圈都没门道。不过那种像古希腊角斗场一样的开幕式有什么好看的,明知道那些alpha最后会死得只剩一个。我反正是没眼看。”

  “……”

  “狼王要踩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登上鲜血浇灌的宝座。”闻人霍感叹,“除了竞选头狼,狼族都是团队合作。那种单打独斗的战争有什么意义?权力有那么重要吗?我宁愿不当王也不想丧命。”

  陆崇笑了一下,低声道,“我原本也这么想。”

  “害。等今年的竞选者身份确认完,赌场就会开放。到时候跟我去玩两把?赌一赌新王的诞生,倒还挺有趣的。”

  陆崇又待了半节课,实在是没有一点能把知识灌进脑子里的迹象,索性抓起手机溜出了教室。

  他莫名想起以前看到过的科普,说猫也是能预感到死亡的动物,临死之前都会离家出走,找一个无人能够发现的角落默默地等待死亡降临。

  待在一起的时候还好,现在他独自走在路上,总感觉林雪河已经不在家里了。他打开家门,就只能看到里面一片空荡。

  陆崇站在家门口喘了口气,按密码锁时手指都是抖的。门锁打开,穿着球鞋直接踩了进来,一只手扒在门框上往里看。

  林雪河安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只白裙人偶,有些惊讶地望向他。

  “……”

  心弦悄然松懈,他退出去老老实实地换拖鞋,换成平时的语气,“我回来了!晚上除了我还想吃什么?”

  林雪河没接话,把卷成一团的小纸条丢进垃圾桶,看着他走过来往沙发上一坐,立马就被拦腰抱住蹭个没完。仿佛才分别半天,就已经格外思念。

  林雪河垂眼看着他漆黑的发顶,轻声叫他的名字,“陆崇。”

  陆崇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林雪河说,“我想回去。”

  **

  陆崇怔怔地反应了几秒,才听懂点头。怪不得在学校里心神不宁的,果然是有事发生,“是秦宴醒了吗?”

  他一直都清楚最近这种平静的生活维持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他看向林雪河手里捏着的小女孩人偶,露出惊悚的眼神,“这不会是林流吧!”

  “只是个讨厌的恶作剧。”林雪河摇头道。

  “就算没有活的林流,还有[祝福]的样本血清。他迟早会醒。”

  “林卡西不是说血清库已经被抢空了么?”

  林雪河叹气,摸了摸他有点炸毛的脑袋,“虽然我不想说这句话——但是,秦宴也没有那么愚蠢。”

  秦这个古老的氏族,世代积累的宝藏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洗劫一空的,每一代的管理权都会交到继位的秦氏家主的手上。

  至少一定还有隐藏的血清库,只有秦宴——或者说只有身为家主的那个血族才知道怎样开启。

  所以秦宴才敢那么有恃无恐。因为放弃他就等于放弃血清库,其他血族只会想方设法地找[祝福]来救他。并且,他笃定林雪河不会真的下死手。

  [诅咒]是言灵类的伴生能力,即使语速再快,也需要时间去完成。

  秦宴身上套了那么多层[祝福]的光环,只要想,有充分的时间用狂化怪力扯出他的声带,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再慢慢扭断他的脖子。

  没有伴生能力,他的身体会比普通人类还要脆弱。

  “他在试探我,”林雪河说,“只是想知道[诅咒]的极限在哪里,以及我会因为你,被激怒到什么地步。”

  陆崇心里升起不合时宜的自豪感:“那只吸血鬼好像知道我对你而言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