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还是先躺会儿。林雪河起身往床边走,还没等坐下,房门又被推开。

  “听说你一整天都没有进食。”

  秦宴亲自端着金光闪闪的食物托盘走进来,温柔道,“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能在婚礼上容光焕发呢?我希望所有宾客都能看到你最美丽的样子。”

  林雪河悄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向他手里的托盘。那碗黏糊糊的血羮看起来很倒胃口。

  明明只有鲜血才是唯一合胃口的食物,却非要浪费食材的新鲜度烹饪成这种人类食物的模样。

  一边轻视人类,一边又模仿人类的进食习惯。真是搞不懂。

  “不喜欢?”秦宴说,“没关系,我为你带了一点小礼物,或许可以当做开胃的前菜。”

  林雪河还没来得及说恶心,看见他把一根戴着铂金戒圈的无名指扔进血羮里。

  残肢像陷入沼泽一样缓慢地沉下去。倾斜的指根露了一点在外面,还有一角闪光的金属光感。

  林雪河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亲自挑选的铂金戒指。

  那是陆崇的手。

  秦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似乎享受其中。优雅的皮囊下包裹着恶劣的本性。

  就像幼时看着手下把林雪河一遍遍按进水里,对他而言,这只是恶作剧般的行为,只是无伤大雅的游戏。

  他喜欢林雪河,才会花时间做这些游戏。可惜林雪河总是不懂他,也不爱配合他的乐趣。

  林雪河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那碗血羮,半晌,亲手把那枚铂金戒指从断肢里摘了下来,擦干黏糊的血迹。

  戒面上原本暗光粼粼的水纹嵌进擦不掉的鲜红,像喝饱了血,变成另一种妖冶的美丽。

  林雪河把戒指戴到了自己手上。

  “这也能算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林雪河说,“这是你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秦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恶作剧的快意在心里迅速蒸发消失。

  “亲爱的,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生气。”他咬牙切齿地微笑。

  “我怎么会干偷窃那种没有格调的事情?但它出现在我的城堡里。只要主人死掉,我就可以随意处置,对吧?”

  “……”

  林雪河闭了闭眼,平静的表情没有丝毫裂痕。

  但他忽然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听说,一针剂的血清只能使用一次伴生能力,对吧?”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他口中的“血清”是什么东西。

  秦宴神色微变,听到他又问,“你来见我之前,注射了多少[祝福]的血清?”

  “……”

  “你好像真的以为,自己有能力把我困在这里。”

  林雪河忽然抬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弧,明媚灿烂不可方物。语气却只有入骨的凌厉寒意。

  “要试一试吗?亲爱的。”

  **

  理智上,林雪河知道他在说谎。陆崇还没死。

  杀了陆崇,就意味着他把这个人类正式当做情敌看待。他会认为这是抬高了人类的身份,把人类和自己相提并论。

  以秦宴的性格,绝不屑做这样的事。

  但那确实是陆崇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中的血管端口凝结着熟悉的气味。

  林雪河缓慢地摩挲中指上的戒圈,明白自己正在体验的感受,实际上名为心疼。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明知道陆崇会被折磨——甚至这就是他有意引导的结果,可亲眼看到这根手指时,竟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胸膛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抽痛。

  他的心脏在为另一个人疼痛。

  除了林流,他从没有被任何人这样影响过。

  这感觉让他难以理解,眼眶发酸,甚至感到惶惑,随之而来的暴戾情绪完全无法由理智掌控,迫切地需要弄坏些什么东西寻求发泄。

  “你的手指也应该全部断掉。”他对秦宴说。

  话音消散在空气中。秦宴的双手上出现了一层温和的金色光芒,如同保护罩,在抵消诅咒的同时无声破碎。

  林雪河早有所料,注视他的眼底浮起浓郁的血红,毫不停顿地继续道,“你的脚也应该断掉。”

  “……”

  “还有你的骨头,每一根都应该断掉。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不应该存在。你的心脏,肝脏,肠胃都应该变成恶心的血糊。你的血液应该像早晨的露水一样被蒸干。”

  “……”

  他的诅咒一句句说出口,秦宴身上但金色的光芒不停闪烁着,一层又一层地碎掉。

  就像在一层层破盾。他并不直接诅咒秦宴死亡——那会一次性使用太多力量。而是用小的诅咒累积次数,消耗秦宴事先注射的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