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他亲眼见过的对象,[神谕]可以无视空间距离抵达。不必知道制造这一切的是谁,躲在哪里,只要看到就可以了。

  堪称无解的人形杀器。

  虚空上的人影像水波纹一样消失。夜空恢复了平静,而车辆行驶的道路噪音像逐渐浮现的电影配乐,传入耳中。

  他们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服务区。加油站和超市里外人来人往,停车场还有旅客中途下来遛狗。

  主楼矗立在原地,一砖一瓦都没有塌损,灯牌上依然缺了两个角。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被一比一复制的建筑和场景,在真实世界里都没有遭到破坏,只有和他们一起进入幻境的房车,发动机损毁得很彻底。

  好在车厢够长,还能当个临时落脚点。回到车里,林雪河咳了几声,朝厨房水槽里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块。

  陆崇看过来的目光太惊悚,他漱完口勉为其难地解释,“内脏好像碎了一块。”

  “……”

  “过几天自己就会长好的。”他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我也很难杀啦。”

  虽然嘴上轻描淡写,但他的脸色诚实地变差了很多。

  陆崇想起第一天见面时,那个三岁模样的血族小孩。

  那是力量用尽才会有的状态。但他并不知道林雪河的底线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再变回去。

  “我打电话叫朋友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给闻人霍。

  他不喜欢跟少数种族交往,朋友大多是普通人类,平时还好,无非是钱和关系能解决的事。但要是遇到眼前特殊情况,叫来一群都未必顶用。

  再加上这么临时地摇人,既能叫来又能打的也只有这位了。

  视频电话接通,镜头一开始对着林雪河。闻人霍显然意外,迅速调整声线和笑容,“呦,宝贝。这么快想我了?”

  林雪河体贴地帮他反转镜头,“是他想你。”

  “……”

  陆崇举高手机,把镜头对着车窗外的服务区,“江湖救急。能来一趟吗?我叫人去接你。”

  闻人霍干脆地说,“行。”

  林雪河清了清嗓子,弯腰撑在水槽上,继续朝里面吐血块。

  陆崇一手挂断电话,另一只手打开车载冰箱。保鲜层有提前备好的袋装血浆。

  车彻底熄火之后冰箱里的东西也开始解冻,蒙着一层水雾。他把血包全拿出来,堆在林雪河面前。

  “喝点。”

  他别扭地说,“冰箱停了,再不喝会放坏。”

  林雪河擦掉唇边的水渍,哑声说,“不想喝。”

  大量失血让他的嘴唇淡成了白色。正是需要进食的时候,他却想都不想地拒绝了。

  进进出出的,跟吃了吐有什么区别。他又不是反刍动物。

  都快晕过去了还在讲究些什么。陆崇撕开血包插上吸管,硬塞进他手里。

  他却连手指都不肯伸开,嫌烦地转开脸,死倔,“不喝。”

  “……随便你。”

  陆崇继续拆血包,全拆开插上吸管,做法似的围着他放了一圈。

  然后拿着剧本跑到另一边卡座,故意不看他,忙自己的事打发时间。

  车厢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闻人霍上来都懵了,以为自己来晚一步。就这个出血量,他们俩之间至少凉了一个。

  林雪河还被围在一圈食物的中央。

  身体里撕扯的疼痛减弱之后,他稍微有点了食欲。陆崇又没在看,他刚想伸手拿一包,闻人霍就上车了,于是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毯子里。

  失血的状态里,他身体一阵阵发冷,裹着毛毯依然手脚冰凉。闻人霍见他虚弱地靠在沙发里,冲上来嘘寒问暖,“怎么回事啊,你俩跟谁干架了?受伤了没有?”

  林雪河垂着眼,低声说,“好渴。”

  “那快喝点。”闻人霍立刻拿起一包血浆放在他手里,半跪在沙发边语气温柔地劝说,“是不合口味吧?先忍忍,身体重要。”

  陆崇放下剧本过来,正看到他点了一下头,把吸管含/进嘴里,眼角余光微颤,似有若无地朝这边扫。

  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

  别人一劝就听,偏就跟他犯倔对着干?

  陆崇有话要说,但想想还是忍了。

  好不容易愿意喝点,乱说话万一惹得他脾气上来,又得扔一边。

  等他喝完一包,脸色回了点血,他们换了辆车去剧组酒店。

  剩下几十里路没再出状况。陆崇几句话把大致情况概括完,“今天晚上你看着他吧,免得后面再出事。天亮再走。”

  “懂。”闻人霍不怀好意地挑眉,“那今晚我就和小河一个房间喽。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陆崇实在没忍住冷笑,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