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六月,年轻人出去打工还没回,又还不到暑假,孩子们也还没被送过来。

  老人们成日除了种点庄稼,也就剩下些家长里短的闲事聊聊。

  听人家问他这次在家待多久,是学校放假啊还是工作休息了。

  程殊端着碗,有人问了就应声,就是答得也挺随意,一人一个答案,不重样。

  梁慎言坐他对面,有一块下过棋,给拍过照的记得他,问他这几年好不好,他就说都好。

  好在他们家靠里边,往这边散步的人不多,过了前边那一茬人,后面就安安静静吃饭了。

  等他俩吃完再收拾干净,差不多就八点半了。

  以前放在客厅里的那台电扇,搬到了他俩房间里。

  夜里蚊子多,他俩在房间里点了盘蚊香,又在院子消了一会儿食,等饱腹感过了,才一前一后去洗了澡。

  “尝尝,刚出冰箱的西瓜,热乎。”

  梁慎言刚拍死一只蚊子,转头看向端着盘子的程殊,示意他放桌上,伸手去拿湿纸巾擦手。

  才打死一只,怎么又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了。

  程殊把盘子往桌上放,立即辩解,“跟我没关系哈,我关门的动作别说蚊子,风都进不来。”

  梁慎言信他才怪,正想说,就被一块西瓜堵住嘴。

  程殊手还拿着西瓜没松开,对着他笑,“手洗过了,放心吃。”

  梁慎言叼着西瓜,看着面前的程殊,暖色的灯下,那双眼睛里只有他,依旧看得到底。

  他忽然就心软了,那些心结也跟着散开了。

  其实本来也没有多硬。

  他对程殊,永远没办法不心软,因为这个人就长在他心上了,连着肉一块,哪能不是软的。

  程殊眨眨眼,伸手接着,“你吃不吃,叼着腮帮不酸啊?”

  梁慎言把湿巾丢到垃圾桶里,自己伸手拿着,“你也不嫌冰牙,还热乎。”

  程殊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吃得挺开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梁慎言吞咽的动作一顿,瞥他一眼,“你要干什么活?”

  程殊想都不想,就说:“挂蚊帐啊。”

  再不把蚊帐挂起来,梁慎言一晚上得醒八回。

  梁慎言没说什么,“嗯”了声,视线从程殊脸上移开,扫过鼓起的腮帮和被西瓜汁弄湿的嘴唇。

  蚊帐白天洗了,这会儿香喷喷的。

  他俩不是第一回挂这个,没费多大功夫就挂好了。四个角往床上掖好,蚊子想进去都难。

  程殊把盘子收走,顺便去刷了个牙,回来见梁慎言还开着笔记本,就自己先躺床上去了。

  他盘腿坐在床尾,脸贴在蚊帐上,喊了声梁慎言,“言哥。”

  梁慎言听到声转头,看他这样,没忍住笑了声,问:“又作什么呢?”

  程殊看他笑了,伸手也贴着蚊帐,“你还没忙完啊?”

  梁慎言看眼文件,往右下角瞥眼时间,十点多了,“还有会儿,困了先睡。”

  换作以前,别说了以前了,就没回来,还住他公寓那段时间,程殊肯定会说我陪你。

  结果今天他话才说出去,程殊就头也不回地往床头那边倒了。

  梁慎言一愣,隔着蚊帐看了眼,人是真闭上眼了,连手机都没玩。

  过了几秒,他笑笑,转回身接着把手里的活收尾。

  事儿一做起来,就顾不上时间了。

  等梁慎言再抬头看时间,又过去快一小时,他活动活动脖子,关了电脑起身,去重新洗了把脸,又刷了牙回来。

  他走到床边,掀开蚊帐一角,躺下去后,侧身拉了灯线。

  “啪”一声房间暗下来,隔着蚊帐还能听到几声蚊子嗡嗡飞的声音。

  乡下的夜很安静,除了蝉鸣、蛙叫,就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和摩托声儿。

  跟城里不一样,这个点外面的车声一点不少,遇上缺德的还敢按喇叭。

  梁慎言没什么困意,手臂枕在脑后,睁眼看着蚊帐。

  看着看着,其实脑子也没想什么,就忽然偏过头去看闭着眼的程殊。

  他俩的事一直都挺简单的,没那么复杂。

  感情摆在面上,心也放在对方眼前,唯一的心结跟感情还都无关。

  “真是个傻子。”

  哪有这么傻的人,碰见了一个对他好点的人,就掏心掏肺,什么都愿意拿出来了。

  梁慎言眼里带着笑,发现程殊是真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