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那本推理小说看完了,看的是新的一本。

  听到程殊坐下的动静,梁慎言抬起头,往外看了眼,“今天天气不错。”

  程殊盯着习题册,写了两道选择题,放下笔转头问:“那出去走走?”

  梁慎言合上书,滑动椅子到他旁边,“心烦了?”

  程殊不瞒着他,点点头,“有点。”

  梁慎言起身,顺道把他拉起来,“那就出去走走,正好见识下你们那冬暖夏凉的河。”

  他们俩出门的时候,还是跟家里说了声。

  都大人了,碰上过年这样的日子,再怎么闹脾气,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不像话。

  从家里去河边,不用绕路经过别人家,但还是碰到了不少人。

  原本老人、小孩居多的地方,多了许多年轻人、中年人,大家穿着新衣服,换了新手机,去小时候的玩伴家串门,要么就在坝子那儿聊天。

  去河边的就少了。

  这个天不适合去翻土,草都枯了也不适合放牛,所以他们到河边时候,只有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在那玩。

  冬天是枯水季,哪怕源头是地下井,水流量也不如夏天,不过河水清澈,看得见河底光滑的石头。

  河边有几块石头可以坐,程殊熟门熟路地过去坐下,一看就没少来。

  梁慎言看了眼河面,弯腰捡了几块薄的石头,打水漂玩,也不着急着问程殊怎么了。

  有的事,问多了显得烦。

  更别说是这么难扯明白的家事。

  要是家里的事能几句话就掰扯明白,那就不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他不也是因为家里出来的吗?

  程殊扯了旁边树枝上的叶子在手里玩,揪碎了又去祸害下一片,不一会儿,石头旁边全都是碎叶渣。

  “她总讨好我。”程殊忽然开口,一条腿支着,胳膊托着下巴撑住膝盖,“我不喜欢。”

  梁慎言拍了拍手上的土和沙,转身看他,“是挺不让人喜欢的。”

  程殊抬眼看他,脸上都写着困惑,“她完全不需要这样来讨好我,只会让我觉得……是在逼我。”

  拿感情在逼他,不得不接受现在的一切。

  在程殊心里,他能退让到这一步,已经是接受了事实,为什么还要逼他接受更多。

  “人是感情动物,很容易受到感情的裹挟,人人都清楚这一点,哪怕是无意识地,也会利用感情。”

  梁慎言走到他旁边,摸摸他的头,“程殊,我只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其他的都不重要。”

  程殊仰着脸,还是困惑,“我想理又不想理,但又看不得他们难过,怕他们露出那副可怜的样子。”

  不止是林秋云,也有程三顺。

  梁慎言笑了一声,弯腰和他平视,“那就让他们烦去,你爱理不理。”

  好任性的一句话,可好像管用。

  旁边有人在,程殊伸手勾了勾他的外套拉链,小声问了句,“那你也会吗?”

  梁慎言一开始没听清楚,反应了下,诧异地看了眼他,“不会。”

  拉链“唰”一下被程殊拉到底,绷着嘴角一言不发地瞪他,像是生气了。

  梁慎言衣服都敞开了,不过这会儿有太阳,“一生气就瞪人,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人更想逗你生气。”

  程殊松手,扭头不理他。

  “我喜欢谁,只会让对方也喜欢我。”梁慎言捏了捏他耳垂,“想不受到感情的裹挟,那就去控制感情。”

  “人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程殊撇嘴,“不都说喜欢就会情不自禁。”

  梁慎言问:“谁说的?”

  程殊不回他了,心里闷闷的,觉得河水流动的声音都是吵的。

  从上回说开了以后,他俩之间很少出现一起沉默的时候。

  梁慎言扫过程殊的眉眼,很容易看出来他这会儿的情绪,低落得像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人可以控制感情,但骗不了自己。”梁慎言低笑了声,“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在程殊让他去卫生院交钱的那晚之前,他一直在控制,借着年长者的姿态,做着朋友般的事,却没能骗过自己。

  程殊转回来看他,眨了下眼,是听懂了,眼睛亮亮地看他,“骗子。”

  梁慎言挑眉,觉得程殊凶巴巴的样子很讨人喜欢,捏着他脸颊,看他瞪眼,心情变得不错,“谁能有你会骗,心眼多。”

  程殊正要说话,头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没准备,被这么砸一下疼得皱了眉。

  石头弹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不大的声响。

  他俩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小孩的声音。

  “小野种,小杂种,你妈跟野男人睡才生了你,难怪你爸不管你。”

  程殊伸手捂着头,手心感觉到湿润,脸色难看地看过去,那小孩儿吸溜着鼻涕,手里拿着块石头朝着他又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