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慎言看他踉跄,立即伸出手把人接住。

  接住人了,手顺势牵在一块,“多大人了,走路还能摔。”

  程殊揉揉鼻子,嘀咕道:“才十几岁。”

  刚起床,身上穿得少,不至于跟小孩一样冒冒失失地开门往外去,只是手贴在玻璃上,凑近了往外看。

  这几年小镇的雪下得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都薄薄的一层,早上醒来没多久就化了,只有挂在菜叶跟树叶上的能留久一点。

  在程殊的记忆里,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会下很大的雪,能堆雪人。

  雪后的早上,他最喜欢跑到院子里踩雪,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从小院往外到山上、河边,看过去全是白的。

  有一年的冬天,遇到了五十年难遇的凝冻,水管出不来水,得到井里去挑。

  地里的菜也全冻坏了,家家都得去街上买菜,那年的白菜特别贵。

  程三顺忍了三天,吃腻了各种土豆,终于去街上买菜,结果哪哪儿都是滑的,他在大街上摔了一跤,还不忘护着手里的菜,穿得厚摔是没摔坏,被大家笑了一通。

  回家来都还气,跟程殊说的时候,程殊也笑他,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就笑作一团,然后晚上吃了顿热乎乎的白菜炖土豆、豆腐。

  梁慎言垂眼看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大一点,能刚好盖住,偏过头问:“喜欢下雪?”

  程殊点点头,转过来看他,“听说北方的雪很大,比膝盖还高。”

  梁慎言被他这么看着,心念一动,低头亲他眼睛,说:“我家那儿没这么大的雪,不过可以一起去更北一点的地方。”

  这么亲眼睛,有点痒。

  程殊忍不住笑了起来,呼出的气全扑在玻璃上,洇出一团雾色。

  梁慎言不再说什么,握住他的手从玻璃拿开。

  起都起了,再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不睡了,洗漱完去厨房里弄点吃的。

  大早上,还下了雪,厨房里冷嗖嗖的,锅碗瓢盆摸着都冻手。

  程殊接了一锅水放电磁炉上,然后去拿饺子,从菜篮里捡了几片昨天剩下的莲花白。

  等水开了,他一前一后放到锅里,“我们都这么吃饺子,你习惯习惯吧。”

  梁慎言挑挑眉,靠在旁边不说话。

  吃饺子要蘸辣椒水这种行为,他的确没办法说出赞同两个字。

  蘸醋是他最后的坚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烧着,饺子在里边翻滚着,漂了起来。

  程殊拿筷子轻轻搅了一下,余光扫到梁慎言,飞快往外瞥了眼,确定没人,抬头凑上去,亲了一下他嘴角。

  “生日快乐。”

  梁慎言没动,垂眼看他,眼神满是柔软,等程殊要退开的时候,才凑近了一点,回应了这个吻。

  “礼物我很喜欢。”

  “送礼物的人,也很喜欢。”

  程殊就这么保持着微微往后仰的姿势,冲他笑得弯了眼睛。

  年前的一场初雪,让沉寂的小镇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人们总说,有雪的年就是好年,明年庄稼能有一个好收成。

  所以临近过年下雪,是好兆头。

  小学早就放假了,平时白天听不见什么孩子吵闹声的老巷子变得很吵,这段时间冷得不想出门的大人们,也趁着下雪去地里转转。

  程殊去学校了,梁慎言待房间里,正拿着钳子在弄铁丝。

  钳子跟铁丝都是从棚子那一堆东西里拿的,不过他没怎么用过,现学。

  “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梁慎言注意力都在视频上,听到耳机里他哥的声音,用钳子把铁丝又绕了一个圈。

  “听见了。”

  梁慎行忙了一早上,到中午才趁着吃饭的时间,抽空给梁慎言打了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慎言皱眉,铁丝差点戳到手,“想回的时候回。”

  “那天爸妈给你打电话,爸又惹你了?”梁慎行叹气,“他脾气就那样,从小到大说不出句好话,又不是针对你,是无差别攻击。”

  “有些话就不该说,哪怕不是本意。”梁慎言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不跟他生气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是对的。”

  梁慎言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在家人面前也是,有效交流在看他来比说一堆话有用。

  只有在对着程殊的时候,才会说些没什么用、没头没尾的话。

  “过年也不回来?”梁慎行说不过他,换了别的跟他说:“前几年你都在外面上学,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回家过年,妈心里肯定难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铁丝圈举起来看了看,确定不会钩出线头,才小心放到桌上,“别拿妈来压我。”

  瞥了眼手里的钳子,少有生出了点挫败。他练了一上午,才弄了一个比较看得过去的钥匙圈。

  梁慎行看了眼手机,边回信息边说:“那是因为只有妈才能劝得动你,我拿爸压你,你会听?爸要是再给你单独打通电话,我看你都想拉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