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这段时间才回来,不了解梁慎言的事,只是听家里老人说了些,好奇问程三顺,“那个小梁是哪里来的?我看在你家住了这么久,平时话不多,但还挺热心的。”

  程三顺心大,每天一个屋檐下都发现不了什么,听了又开始吹牛,“那不是我们老程家祖坟显灵,送了个财神爷来吗?”

  “别的不说,人是真的大方,跟程殊关系也好,等以后他考上大学,得让人家坐主桌。”

  张建国笑他,活了大半辈子,可算明白事了。转头一想,这也是好事,人品性不坏,住家里就住家里,又给房租又帮忙,多个人还热闹。

  程冬爷爷跟他们俩说话,恍惚间,又想起了程铁根没疯之前,他们爷俩也有这么说话的时候。

  他们这一辈人,父子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心里都为对方想。

  房间外,三个老辈子聊着天,时间就不难熬了。

  房间里,程殊半梦半醒间,下意识伸手去找梁慎言,摸到了又往人怀里靠了靠,嘟囔一声,觉得哪哪都是暖和的。

第47章

  早上五点多,天还蒙蒙亮。

  程殊和梁慎言睡得正沉,床里侧的程冬也没醒,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所以外边有一点动静都很明显。

  摩托车开了院子,熄了火过后,一个女人拎着两包东西下来。

  进堂屋的时候,像是磕到了门槛,发出咚的一声。

  梁慎言一向睡眠浅,有点小动静就醒了。

  睁开眼给程殊拉了拉被子,又朝床角落蜷成一团的程冬看了眼,才扭头朝窗户看。

  房间窗帘没拉拢,能看到一点外边走动的人。

  院子里是来人了,有说话的声音。

  就是不知道是来送东西的,还是来帮忙的。

  这几天都院子里就没缺过人,梁慎言看了两眼就转回来。

  他正打算再陪程殊眯会儿,刚侧过身,外边的说话声就朝他们房间门这边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给程殊拉高被子,挡住了被他枕在脑袋下的那只手。

  梁慎言刚闭上眼睛,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一点多才睡,这会儿都还没醒呢。”程冬爷爷站在门边,抬手抹了一把脸,“三顺家的那两个孩子在,你先不进去了,让等他们再睡会儿。”

  “不进去,看一眼孩子我心里踏实点。”女人说话的声音是本地口音,有点哑,“那孩子长大了,养得白净,都是你们带得好。”

  程冬爷爷搓了搓手,揣回口袋,“自己玩着玩着就长大了,他爸就这么长大的。”

  提到程铁根,门口俩人都沉默了。

  程冬还没长大,程铁根就先走了,多少是让人唏嘘的。

  程冬妈妈脸色憔悴,她才从县城赶回来。

  夫妻俩分开了好几年,但哪能真无动于衷,人死了,仿佛把以前的吵闹也一块带走了。回到家,给人上了一炷香,望着照片里的那张脸,人是恍惚的。

  又看了一眼床里边的程冬,她抬手抹了抹眼泪,“外边冷,把门关了让他们睡吧。”

  程冬爷爷答应了声,边往外走边说:“程殊那孩子是来帮忙的,铁根走得突然,你也赶不回来,冬冬不懂事,只能麻烦他领着。”

  “现在你回来了,既然离婚证还没扯,就还是两口子,再怎么忙也就忙最后几天,把程殊替下来,让人孩子该去学校去学校。等人埋了,你要去哪我跟你妈也不留你,冬冬还归我们养。”

  程冬妈妈愣了一下,眼窝浅,眼泪掉下来,哽咽说:“爸,我不记恨你们,也不记恨铁根,这些事都是该我做的,我会做好,不让人笑话铁根。”

  年轻时不懂事,结婚太早,性格不合又突然疯了一个,日子过不下去就走了。

  家里老人不知道儿子怎么疯的,只觉得对不起儿媳妇,人走了,人前人后没说过一句不好,只想顾好这一疯一傻的父子俩。

  “笑不笑话的,这些年了,他早不就不知道了。”程冬爷爷摆手,“你是个好孩子,往后记得有冬冬这个儿子就行,不时回来看看。”

  “等我们入土了,孩子要小你就照顾到他成年,要成年了也不用管他。”

  杨秀娟眼泪止不住,心里酸得很。

  后面俩人再说话,声音就远了,隔着门在房间里听不清楚。

  梁慎言之前就听程殊提过这事,这会儿又听了一些,只觉得人这种动物,到底是复杂的。

  哪有那么多绝对的对错。

  胳膊被压得麻了,他动了动,用另一只手去捏程殊耳朵,“醒了还装睡,还小啊。”

  程殊睁开眼,圆溜溜的瞳仁盯着他,笑得一脸乖巧,“怎么知道我醒了?”

  梁慎言抽出胳膊,拿起放一边的手机看时间,才五点半。

  “平时睡着了打雷都不醒,刚才身上跟长了刺一样,能不知道?”

  程殊撇撇嘴,伸长胳膊去抱他,他发现了,梁慎言不愧是经常跑步的人,身上有肌肉,抱着很舒服。

  “其实他们快走了才醒的。”

  梁慎言把手机放回去,活动了一下胳膊,摸摸他的脸颊,“回家接着睡?”

  之前是程冬妈妈没回来,现在人回来了,程殊自然不用再守着。

  但辈分上是亲的,要没事在这儿守着也行,让程冬妈妈腾出手去忙别的事。

  只是程冬妈妈这一回来,过去的事又免不得会被提起。提起来的时候,难免又会拿程殊爸妈的事来一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