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逢时,我喜欢你。”

  电话接通后,路闻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语气诚恳中又带着几分急切,好像生怕林逢时下一秒就结束通话。

  “跟你在一起不是无聊时候的消遣,而是真心的喜欢。”

  “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儿晚,但我是真的、非常、特别喜欢你,是想和你合法领证结婚,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明明已经想了一下午,可当真正到了要说的时候,什么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词不达意,言不尽意,磕磕绊绊,没了条理。

  听着电话里Alpha突如其来地告白,林逢时不自然地颤了下睫毛,心尖儿也微妙的颤了一下。

  大概有十秒,林逢时一句话也没说,就僵硬的站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十秒过后才渐渐有了躯体上的反应,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隐隐泛白。

  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电话那头的路闻至一度怀疑通话结束,不确定地看了好几遍,忐忑又焦躁,直到听见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鸣笛声那种紧张的情绪才稍微有所缓解。

  “你……在听吗?”Alpha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低声询问。

  视线微垂,林逢时望着马路对面的正在“标记一处地点”的柴犬,淡淡的应了声:“嗯。”

  听到对方似是松了口气,林逢时微抿了下唇,似是有意避开刚才的话题:“你怎么样了?”

  路闻至说:“恢复的不错,差不多再过四天就能出院。”

  因为急于去见林逢时,他下午的时候问了主治医生,医生说至少要等到脑后的伤口拆线,而且就算出院也必须静养。

  “哦。”

  林逢时本来话就不多,除了一个“哦”字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虽说隔着电话,但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刚入秋,夜晚的风带了点儿凉意,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细微的虫鸣。

  沉默须臾,林逢时抬脚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还有别的事吗?”

  路闻至:“我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

  林逢时一顿,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你说。”

  “我觉得我现在跪在你面前说才比较有诚意。”话音稍微停顿了下,Alpha又补充道:“跪在搓衣板上那种。”

  睫毛动了动,林逢时手指不自觉蜷起,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惜我现在见不到你,等我出院再跪好不好,先欠几天。”路闻至语调有种祈求的意味,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宠物。

  天光晦暗,路灯在树叶的遮挡下在地面留下摇曳的影子。

  林逢时盯着脚下错落的透水砖,耳边是路闻至低缓的声音:“开学前你帮我整理房间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病诊报告?”

  脚步微顿,林逢时攥紧了手机,心脏蓦然鼓动:“……是。”

  果然是这样。

  因为那两张病诊报告,林逢时误会了自己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对Alpha信息素免疫,认为他动机和目的不纯,甚至还可能误认为他只当他是泄/欲工具。

  靠!

  早在林逢时问他时候就该意识到的。

  “对不起,其实我没打算一直瞒着你,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就是怕你误会。”深吸了口满是消毒术味的空气,Alpha继续说:“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因为发现你不会被我的信息素影响,可在那之前,我就有留意到你。”

  “大一刚开学没多久,优秀学生表彰大会上,一排人中,我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虽然没到一见钟情的程度,可确实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认识你的念头。”

  “那次临时标记,我觉得你的信息素特别好闻,继而对你产生了许多龌龊的念头。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能力又强,就是对人太冷漠,我怕我还没靠近就被你拒于千里之外,所以用补课为借口跟你拉进关系。”

  听到Alpha跟他承认内心想法,林逢时眉心微敛,这种时候他好像应该生气,但不知道为何,不仅没有生气的苗头,还莫名觉得路闻至坦诚。

  或许他想要的就是坦诚。

  不管是高尚的,还是卑劣的。

  “后面跟你相处的时候,我脑子里偶尔会闪过更加淫/秽不堪的想法,还偷偷占你便宜。”

  今夜对于路闻至来说,是坦白局。

  “对别人我没有过这种想法,遇见你之后才有的,每次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笑,因为心情好。然后我就发现我好像不止喜欢你信息素的味道,还……喜欢你。”

  路闻至声音低沉,字字清晰,句句走心。

  即便是现在,他一看到林逢时,还是会嘴角上扬。

  地铁站口有小朋友拿着妈妈的手机敲着电子木鱼,咚咚咚,像是从林逢时胸口传来的心跳。

  “妈妈,我想玩别的……”

  奶声奶气的嗓音让差点儿走过地铁站的林逢时瞬间回神,默默退了回来。

  Alpha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个时间地铁站里的人并不多,周围还算安静。

  “林逢时,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对于我有信息素紊乱综合症这件事,没有早点儿告诉你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出院之后我一定正式跟你道歉……”

  顿了下,电话那边的路闻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承认,在你告诉我你做过腺体摘除手术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林逢时见过他妈妈,肯定认出了她就是之前给他做手术的医生,现在不说林逢时可能又会胡思乱想。

  “不是我妈主动透露的,是暑假跟她聊天的时候提到的,我说你是Omega,但不会被我的信息素影响。她是这方面的医生,列出了两种可能,所以我就知道了。”

  林逢时手指微顿,暑假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好久了,他依稀记得路闻至当时还问过他腺体上的那道小伤疤是怎么来的,所以他没有说谎。

  前几天在抢救室外见到路闻至的母亲,回到寝室后他其实有纠结过这个问题,一边将人往坏处想,一边又觉得路闻至不是那样的人。

  如今听到路闻至坦诚无比的解释,林逢时除了觉得自己太敏感之外,还觉得自己拧巴的要死。

  想当然,自以为是。

  他不是察觉不到路闻至真的喜欢他,他只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不相信,不确定,怕万一。

  路闻至喜欢他就像是天上掉馅饼,换成别人大概是跑着去接,他想的却是这饼是不是有毒。

  明明几句话将能解决的问题,明明只要他直接问就能得到答案,却被他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在林逢时自我反思的过程中,电话那头的路闻至因为长时间没有听到林逢时的声音,更看不到林逢时的表情,内心焦躁不安,心脏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

  他不知道他的解释会不会太晚,还有没有意义。

  手机传出的似有若无的噪音,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和林逢时隔开。

  正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林逢时淡淡开口:“你说完了吗?”

  心里咯噔一下,路闻至喉头一时哽塞,已经晚了么?他跟林逢时真的结束了么?

  “我……”

  林逢时回头看了眼在排在他后面,提着苹果和香蕉的爷爷,“我要刷地铁乘车码。”

  他没带耳机,公共场所不适合外放,又怕在他出示乘车码的时候错过Alpha的话,只能让对方过会儿再说。

  “……”路闻至整个愣住。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林逢时听烦了要挂电话。

  稍稍松了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你先刷。”

  刷码进站,林逢时看了眼只有三格的信号和百分之十的电量,跟路闻至说:“地铁内信号差,我手机要没电了。”要是一直打电话怕是撑不到出地铁站就会自动关机。

  路闻至了解林逢时,他如果不想跟他通电话肯定会说“我还有事先挂了”,而不是说明原因。

  “那……等你回寝室我再给你打,可以吗?”

  地铁刚好进站,绿色指示灯亮起,林逢时抿了抿唇,应声:“嗯。”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上了地铁,最后一节车厢人很少,林逢时坐在靠近门的位置,思绪有些混乱。

  一路上都在整理思绪,重新思考他和路闻至的关系。

  思考的结果就是,他坐过站了,折返回去的时候也差点坐过站,赶在车门关闭之前下了车,步行到公交车站,结果他要坐的那班车恰好在他眼前开走,只能等下一趟。

  —

  夜风丝丝凉凉,林逢时回学校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四十多分钟。

  听到声响的徐洋从洗手间出来,满嘴牙膏沫:“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给你留的炸鸡都凉了。”

  林逢时换了拖鞋,给手机充上电,淡声道:“错过了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