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给我，毛肚再不捞出来就老了。”
“纸在这儿……”
“虾滑可以吃了，小心烫。”
火锅店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人面对面坐着，点的是鸳鸯锅，但菜品基本全都下在香辣牛油锅底那侧。
红汤翻滚，热气飘飘荡荡，犹如拥有生命的绸缎，忽而凝聚，忽而消散。
辣味很浓。
隔着薄雾，林逢时眼睫微抬，看着一如往常的路闻至，心情万分复杂。
良久，像是终于察觉到林逢时的视线，路闻至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温水，眼皮抬了好几遍才说：“怎么，想把我放锅里涮一涮？”
半开玩笑的语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分手的状态，反倒像是热恋期的拌嘴。
放在腿上的左手掌心微微潮湿，林逢时低头夹起碗中的虾滑，兴许是汤底太辣掩盖了原本的鲜味，不如之前好吃。
林逢时心不在焉地想，这大概是分手前的最后一顿饭，好聚好散，挺体面的。
原本饭量就不大，现在更是没什么胃口，碗里的东西只吃了一半。
结账的时候路闻至习惯性出示付款码，被林逢时阻止：“我来吧。”
付了钱，接过服务员提前装好的小零食，林逢时礼貌道谢，然后转身出门。
夜风微凉，带着不知名的花香，看着不远处的学校最为标志性的教学楼上方亮着的校徽，林逢时深深吸了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他和路闻至。
不用暗自患得患失，不会再胡思乱想，不会被情绪所左右，摇摆不定，可以重回之前平静且稳定的生活状态。
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包袱，他现在应该感觉轻松的。
迟缓地松了口气，林逢时在台阶上等了片刻Alpha才出来，车灯闪烁了下，“走了，送你回去。”
林逢时紧了紧手指：“不用麻烦，很近，我走回去就可以。”
大多数情侣在分手时说得好听，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但真正能做到的没有几个，林逢时也做不到。
既然分手了，就要及时划清界限，没必要再纠缠不清。
已经走出几步的Alpha回头看着林逢时，上方灯牌闪烁，幽红的光线映在他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眉心蹙起，看着对他疏离又漠然的林逢时，路闻至扯了扯嘴角，“林逢时……你喜欢我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林逢时不经常看电视，却也知道这是影视剧中常见的桥段，只不过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问题会落到自己身上。
喜欢。
他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是在某个心跳失衡的瞬间，也不是因为对方的某个举措而心动，就自然而然的，在相处之中，喜欢了。
沙漠里有一种植物，叫骆驼刺，地面高度仅有四十厘米，但根系却深达地下二十米。
林逢时对路闻至的喜欢大抵也是如此，表面不显，平平无奇，其实喜欢的程度挺深的，不过他从来没有深挖过。
路闻至正在尝试着挖一挖，但林逢时突然把外边露出来的那点儿铲了，他找不到该往哪儿下铲，只能问林逢时。
视线稍微落低一些，看着Alpha手中的钥匙扣，林逢时心想：就算说了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没有意义，那为什么还要回答。
所以，林逢时保持缄默。
路闻至目光一错也不错的盯着林逢时的表情，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丝端倪，他在逃避他的问题。
都这个时候了，不喜欢直接说就好了，干嘛逃避呢？
他现在百分之九十可以确定，分手是违心话，只是他目前还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儿。
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换做是别人，面对林逢时这样的性子，面对眼下这样的场景，估计早就因为心累而放弃了。
偏偏，路闻至就喜欢这样，每天花心思研究林逢时心里想什么，也很有情趣。
一步步朝着林逢时靠近，Alpha在他面前站定，声音透着股，轻慢，“我知道了。”
林逢时不自觉抬眸看着他，眉心微敛。
沉默在大多数时候是无声的拒绝，再结合他对路闻至的态度，不难看出他的潜台词。
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一直沉默好像也不对，林逢时淡淡的应了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早了，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刚要下台阶，面前的人却牵住了他的手：“确实有点儿晚，这段路看着挺近的，但走回去得将近二十分钟，还是上车吧。”
“……”林逢时下意识抽手，但Alpha攥得紧，抽不出来。路闻至坚持要送他回去可以理解为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但牵手算怎么回事。
不等他想明白，人已经半推半就的上了车。
五分钟后，车在校西门停下，林逢时动手解安全带，然后开门下车。
稍微用力，没推开。
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推开。
锁着的。
以为路闻至忘了，林逢时微抿了下唇，正要提醒他，就见路闻至忽然靠了过来。
眼眸近在咫尺，让人来不及思考。
见林逢时没躲，路闻至试探着又靠近一点儿，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眸，给了他足够的反应时间。
距离一厘一毫缩短，林逢时眼睫轻颤了下，姿势和表情都僵住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是要干嘛？
唇瓣将触未触，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在令人心慌的寂静中，林逢时听到了路闻至的声音，他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还不到分手的地步，我应该是哪里做错了，让你动了分手的念头。你要是不想说我只能回去自我反思，想明白了再跟你道歉……”
“今天你也挺累了，早点儿休息，晚安。”
简单的试探，路闻至完全确认内心判断。
并没有真的亲上去，只是帮他打开了车门。
—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林逢时脑子是懵的，心境难以描绘，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
路闻至简单的两句话，让他纠结了许久的事情变得毫无意义，他甚至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问题。
是不是他应该说得再清楚一点，好让路闻至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