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帷幔后,两抹身影共枕而眠。

  裴勉半倚在床头,一只胳膊从云照颈下穿过,将人牢牢环在臂膀中,他指尖捻着一抹细发,面容不甚忧愁。

  原来就在昨日,将军府来信,说边境战事报急,极有可能需要率军退敌。

  原本裴暨告知裴勉此事,只是希望自己不在将军府那段期间,让裴勉多多照看家里人,但裴勉认为父亲年事已高,实在不宜再率兵打仗,可倘若他自己去,那云照…………

  若是放在从前,裴勉定然不会做此犹豫,可眼下情况不同,他已与云照结了亲,最主要是云照腹中怀有他的骨肉。

  独留云照一人,他实在放心不下。

  左右为难之际,脸颊倏然触到一点温热,他垂眸,发现云照不知何时将手搭了上来。

  “怎么了?”望着怀中人困倦的双眸,他眼里升起一抹柔色。

  云照揉了揉眼,“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自我白日下朝归来,你便一直叹气。”

  裴勉闲余的那只手抚了抚对方脸颊,正要张嘴,只是话未出口,他又是重重一叹。

  云照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哄人似的将双手搭上裴勉腰间,道:“可是因为边境战乱之事?”

  裴勉听罢眼含歉疚道:“看出来了?”

  云照淡淡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捏了捏裴勉脸颊道:“我是何人?此等国事,哪里又瞒得过我?”

  裴勉强撑笑意,半玩笑道:“夫人如此聪慧,到底是夫君我见识浅薄了。”

  云照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往人怀里依偎了几分,眼里泛起丝丝忧色。

  “裴勉,我知道你的想法。”半晌,他小声道:“你愿意代父出征,这本是好事,若是因为我而坏了你的名声,那我岂非罪过?”

  裴勉闻言,将要出口的戏语又尽数吞下,他定了定神色,思忖道:“可留你一人在此,我实在是…………”

  “这有何?”云照轻笑,“偌大王府,我能出什么岔子?无需担心”

  裴勉还想说什么,云照却抬起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唇角,“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到时可派下兵力驻守,我和小崽子会在王府一起等你凯旋。”

  话毕,裴勉薄唇翕动,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变成了一句“好”。

  -

  很快,裴勉替父出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由于裴家手握兵权,那些个宦臣们皆舔着笑前来送予祝语,纵使裴勉不喜这场景,却也不得不接受。

  眼看出征在即,裴勉又自请前往边境,身为当朝天子,需得提前三日吃斋焚香,并于出征前夕前往太庙祈福,以祝此战胜利。

  裴勉身为此次征战的统帅,亦需随天子一并同往,云照也因此跟随裴勉整日出入皇宫。

  翌日,裴勉早早便醒了。

  大概是昨夜折腾得晚了,云照还未睁眼,但裴勉起身的动静还是将他扰醒了。

  “起这么早?”床榻上,云照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问道。

  裴勉听后,原本小心翼翼的动作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歉笑,“吵醒你了?”

  云照裹着被褥懒懒翻了个身,“吵醒了,你要回来再陪我睡个回笼觉么?”

  突如其来的戏谑让裴勉有些怔愣,但紧接着他又宠溺一笑,道:“若是可以,我定然乐意至极。”

  忽而话锋一转,他接着道:“可眼下情况特殊,我得入宫随陛下去太庙烧香。”

  云照听罢佯装露出生气的表情,同时掀被道:“照你这么说,那日后我也不敢再想你发出邀约了。”

  裴勉闻言立即上前哄道:“就这么一回,你体谅体谅?”

  说着,他默默蹲下身子,讨好似的替云照穿靴。

  云照就这么任由裴勉献殷勤,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恼裴勉的拒绝的,但眼下对方这般讨好,他又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裴勉动作熟练地捧着云照的脚送进靴子,他刚穿好一只,正准备穿另一只,手心的重量却忽然消失了。

  他一愣。

  云照收回脚,过了片刻道:“替我沐浴,我随你一起入宫。”

  本以为对方还在生气,听到云照的话,裴勉顿时喜笑颜开,“你要随我一起入宫?”

  云照斜睨道:“怎么,不愿?”

  一连说了几个“愿”字,他忙找补道:“怎的不愿?我巴不得。”

  要知道,这几日为了出征之事,他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连带同云照亲热的机会都少了许多,哪里又能够拒绝心上人提出的要求?

  见此,云照欣然笑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去替我备热水?”

  裴勉这才后知后觉,连连应道:“好,我这就去。”

  直到帮云照更完衣,他那双手才终于歇下来,眼看天色已经透亮,他兴冲冲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云照依旧不疾不徐地整理衣物,直到收拾妥帖才道:“走吧。”

  -

  到了皇宫,早朝已散,云昇等候在金銮殿外,见裴勉来了,他本没什么太大的表现,但瞧见了裴勉身侧的云照,他又蓦地睁大双眼。

  “皇叔!”他冲远处喊了一声,接着乐呵呵地跑上前。

  云照看四下无人,便没有端着摄政王的架子,反倒目光慈爱地揉了揉云昇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