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百花齐放,一抹嫣红的身影在花海间不厌其烦地浇着水,即使已为妇人,那风姿绰约的背影依旧不减少女。

  “启禀娘娘,安王殿下来了。”忽然,一宫女小跑过来道。

  宁诃浇花的动作不停,似乎对云照会来找她这件事早有预料。

  不待宫内退下,慈宁宫门口便多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云照面色不佳,纵使心中结气,但还是保持着平日里该有的风度。

  “阿照来了?快坐。”宁诃见云照来了,嘴角立即扬起了一抹伪笑。

  云照眸色冷了几分,“本王从未允许你这般称呼我。”

  宁诃笑意不减反增,“许久不见,安王殿下还是如此不近人情。”

  随手折下一支玫瑰,她又道:“哀家好歹也是你的皇嫂,说到底也算是一家人,还是友好些的好。”

  一家人?云照轻嗤。

  大约是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不耐,宁诃也不再打哑谜,直言道:“哀家知道你今日来此是所谓何事,说出来你大概不信,哀家那都是为了昇儿好。”

  “为了他好?”云照眼眸微眯,“能面不改色地口出狂言,本王也算是领教到了。”

  宁诃并未生气,依旧笑得明艳道:“安王殿下这可就错怪哀家了,民间传闻皆说小孩子不可夜行,会惹来不干净的东西,昇儿不谙其理,哀家便罚他抄诵经文,好让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也理解一下哀家的苦心。”

  云照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道:“真是可笑,那日昇儿遭刺客暗杀的时候不见你有所作为,如今只是贪玩儿了些便这般大动干戈,本王该说你虚与委蛇还是装腔作势?”

  毫不留情的批判换来了宁诃的置若罔闻,“安王殿下此言差矣,关心便是关心,昇儿怎么说也是哀家的儿子,这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话毕,她眸光窥探着云照的表情变化,在瞧见对方手指不易觉察的颤抖后,又佯装无辜地掩口道:“瞧瞧哀家,竟忘了安王殿下的母亲还在冷宫里,当真是该死了。”

  “既知该死,那下回便无需再提。”云照眸子冷若冰霜,当场反怼道:“你不过是皇兄所纳的继后,孰轻孰重也该掂量得清。”

  说着,他不再给宁诃一个眼神,猛一甩袖便往慈宁宫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

  待人远走,宁诃的眸子一点点暗了下来,一对褐瞳宛如万丈深渊,与那张姣好的面容显得格格不入。

  “母后为何要激怒于他?明知这样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

  忽然,一道不羁的身影自花海中走来,语气不解地问。

  宁诃目光柔了几分,淡笑道:“褚儿还是未经历过风浪,若母后不激怒他,你觉得以他的多疑的性子,不会怀疑上你?”

  云褚喟叹,“还是母后高明。”

  宁诃看了云褚一眼,接着轻轻叹了一声,“你此番太过莽撞,他云子安的各方势力尚未削减,这般耐不住性子,怎可成就大业?”

  “是,儿臣知错。”云褚听罢微微垂首,一脸听训的样子,但紧跟着他又道:“不过母后放心,那刺客已被儿臣除掉了,即使他云照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有证据。”

  宁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另一边。

  离开慈宁宫后,云照在返回承乾宫的途中遇到了裴勉,虽然入宫前,他曾叮嘱过裴勉让其待在府里,但裴勉因为担心,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陛下怎么样了?”迎面碰上云照,裴勉眉眼的焦色并未比对方少半分。

  云照的发丝被细风撩乱,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见裴勉的询问,他稍稍缓了缓心神,然后道:“太医已探过脉了,暂时没什么大碍。”

  裴勉看了眼云照的身后,又问:“你是从慈宁宫来的?”

  云照顿了一下,“是。”

  裴勉眉头微蹙,“她可有对你使绊子?”

  云照摇了摇头,“并未。”

  事已至此,裴勉不再追问,安抚了几句后便随云照去了承乾宫。

  恰逢云昇醒来,云照随即传了太医前来诊脉,确认云昇已无大碍后唤退了屋内众人。

  “皇叔…………”

  病弱的声音徐徐传来,云照心疼地摸了摸云昇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皇叔,对不起。”云昇开口。

  云照一愣,“为何道歉?”

  云昇似乎很是紧张,半天才支吾道:“朕在早朝的时候晕倒了,耽搁了国事…………”

  说话间,云照目光逐渐显出痛色,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

  他想,到底是自己平日里对云昇太过严苛了,以至于连病到晕厥了都只想着道歉。

  “昇儿不必道歉。”敛眸掩去心中的酸楚,云照一遍遍地重复:“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大概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愧疚,云昇思索片刻后扬起一抹微笑道:“那皇叔今日可以留在宫里陪朕玩投壶吗?”

  云照跟着笑道:“自然可以,昇儿今日可以晚些去御书房批阅奏折。”

  云昇听了咧起嘴,“皇叔说话算话。”

  “算话。”云照道。

  外头骄阳依旧炽烈,久违的叔侄互耍换来了云昇的笑语欢声,缠着云照跟他玩了一遍又一遍。

  云照也十分迁就,但毕竟现在身子重了,不必往日轻盈,加之烈日当头,他很快便累得汗如雨下。

  裴勉见状,立即上前阻止了云昇的又一次邀请,“陛下,天色不早了,御书房还有那么多折子要批,还是加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