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后世传说,当初他们那一届的同悲盟弟子,是最群星璀璨的是一代。

  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却遍地都是。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那是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顾千秋站在山巅之上,一剑将山头染白。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令狐良剑抱着剑站在旁边,眉头似乎有永远解不开的轻痕,却也觉到了三分少年意气。

  顾千秋试完了剑,“当啷”一声归鞘,颇有些喜欢地偷偷用手搓了搓,问道:“那你呢?你打算做什么人?”

  令狐良剑温声答:“寻仙问道,自然是竭力而为,我能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你呢?你要成为什么人?”

  两人站在山巅,顾千秋迎着猎猎的风,伸了个张牙舞爪的大懒腰:“我嘛,自然是要做那无上榜首,天下第一。”

  令狐良剑是个温吞性子,绝不会惹人不快,闻言又偷偷看顾千秋,发现他神色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真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一日的“玩笑话”,却在日复一日的差距之中,逐渐成真。

  为什么同悲道的仲长承运选了他?

  明明自己的天赋也不差的。

  为什么神剑霜雪明也选了他?

  明明自己的剑术也不差的。

  为什么离恨楼的世子偏只跟他做朋友?

  明明自己也待人温和有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填满了令狐良剑的心头。

  他不说,却一日胜过一日的不解,日积月累的东西沉淀在胸口,宿夜难寐、寝食难安。

  后来,顾千秋和严之雀相恋了。

  这两个少年都长着一张漂亮的脸,一个总是神采飞扬,一个总是温情脉脉,两个师弟就追在他身后喊:

  “师兄。”

  “大师兄。”

  “令狐师兄。”

  令狐良剑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想的,他苦涩、他嫉妒、他不忿、他酸楚。

  他当时想的是:

  为什么连严之雀也要选他?

  为什么连一起相识的小师弟也会选他?

  令狐良剑的性格不允许他对其他人吐露心结,只好自己日复一日地缠成解不开的线。

  他端着一张温和的假面,月朗风清。

  他背地里拼命苦练。

  后来?

  后来他想抢走严之雀。

  一个温和的、柔顺的、纯良的小师弟,爱穿青色的素衣,修为上不冒进、生活里又谦谦有礼,缀在顾千秋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

  而且刚好当时顾千秋出了意外。

  他只轻微的暗示了两句,严之雀就毫不意外地站在了他这边——

  一个可能面临前途尽失的无名少年?

  还是一个宗门内已经小有名望的大师兄?

  严之雀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当初我很对不起你。”令狐良剑眸中染着货真价实的歉意,“千秋。不过上天给了我们死在一起的机会,你愿意……”

  但顾千秋根本没听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在手指间凝了颗莹润的白珠子,闭目唧唧歪歪地念叨了好几句,接着又颤颤巍巍将逢春捡起来了。

  令狐良剑一看他的动作,下意识就抹向腰间的剑鞘。

  尽管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是要杀他。

  珠子被数枝雪密不透风地笼罩着,莹白色的灵力涌动,稳稳挂在了逢春的剑身上。

  “……千秋?”令狐良剑不解。

  顾千秋还是当没听见——或许他真的已经听不见了——反正雷声阵阵之中,他用剑当拐杖,强撑着起身。

  令狐良剑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三分。